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五，临设广场又聚了一圈人。
但这一次不是堵门吵架，而是站在白板前等一句“确认”。阿勇拿着昨天签过的发薪计划，像拿着一张通行证；总包经理站在旁边，脸色还是紧，但至少不再像前一天那样发白。
老赵先上来，声音不大却能压住场：“今天只做两件事——
一，工资专户回执再确认；
二，选出工人代表，形成固定沟通链。”
有人嘀咕：“代表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林远听见了，走到白板前，直接写下八个字：
“代表不是人，是链。”
他转身看向人群：“你们怕什么？怕你们的声音没人记、怕你们的疑问没人回、怕你们的工资没人担。代表机制就是把‘怕’写成可审计的流程——谁提问、谁答复、什么时候答复、答复兑现没兑现。”
这句话比任何安抚都有效，因为它把工人的不信任从情绪变成一个能落地的“流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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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十分，财务把工资专户的“回执截图”再次贴上去。
银行开户编号、监管协议编号、工资专用用途说明——清清楚楚。林远要求财务当场读出关键一句：
“专户资金仅用于工资发放，不得挪作他用。”
读完，工人群里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人小声说：“至少钱有个地方放。”
林远没趁机煽情，立刻推进第二件事：代表机制。
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形：
顶点：项目劳务协调小组（总包\/监理\/劳务\/业主代表旁听）
左下：工人代表组（每个工种\/每个班组选1人）
右下：问题台账（登记—答复—兑现—复盘）
“以后所有工资、加班、工伤、住宿、餐补、进度安排，只要涉及你们权益，都走这条三角链。”林远敲了敲白板，“不走链的，视为无效。”
灰外套男人也在，他看着三角形，嗓子没前一天那么冲，但还是质疑：“你这不就是让我们自己选几个‘听话的’，最后还不是你们糊弄？”
林远点头：“你担心‘被买’很正常。所以我们加两条硬规则。”
他写下：
1）代表轮换：每两周轮换一次，可连任一次，不得长期固定；
2）公开留痕：代表提的问题必须登记编号，答复必须在48小时内落到台账，兑现情况下次会议复核。
“轮换防人被绑架，留痕防话被吞。”林远说，“你们不需要相信某个人，你们只需要盯住编号。”
老赵在旁边补一句更直的：“谁敢收钱当内鬼，我第一个把他送进去。”
这话粗，但对现场很有用——工人最怕的就是“代表成了老板的人”。现在轮换+留痕，相当于把“内鬼空间”压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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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选代表。
不是投票那种形式主义，林远让每个工种自己推一个：钢筋、模板、架子、砼工、水电、杂工。每个班组推一个“敢说话又不爱闹事”的人。
阿勇先推了一个钢筋班的小李，三十出头，平时话不多，但做事稳；模板班推了个老周，四十多，干过不少项目，懂规矩；架子班推了个年轻的阿强，昨天最担心安全、最怕再摔人；砼工推了个女工小陈，专管后勤与点工统计，账目清楚。
灰外套男人也被推了一次，但班组里有人直接说：“你嗓门大，但你太爱煽。代表不是喊口号，是要跟账对。”
这句话让灰外套男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没再争。
林远把六个代表的名字写在白板上，并在每个名字后面写上“班组\/工种\/手机号后四位”，再贴上一张《代表职责清单》：
收集问题（必须编号）
参加周会（固定时间）
复核兑现（对照回执）
不得私下收受任何利益（违规即退出并移交）
写完，林远当场宣布：“今天起，劳务协调小组每周一、周四各开一次。所有问题台账公开在白板与公告栏，涉及个人隐私的不公开细节，但编号与结论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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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第一场“代表周会”直接开起来。
没等到下周，先把机制跑一遍，大家才会相信这不是摆设。
会议桌上只有一张纸——《问题台账（第1期）》。
六条问题，是代表们刚收上来的：
1）工资专户余额覆盖天数区间如何更新？
2）加班工时如何确认，谁签字？
3）夜间断电报警会不会误报，误报谁处理？
4）宿舍热水不稳定，冬天怎么办？
5）工伤应急流程贴在哪里，谁带队？
6）如果项目再次红灯停工，点工如何结算？
林远没有一条条“口头答”，他直接在台账后面写“责任人+时限”：
1）财务：每周三更新区间，公告栏贴回执截图（24小时内出模板）
2）劳务\/工长：工时采用“班组签+劳务复核+总包抽查”，每周对账一次（48小时内上线）
3）安防：误报记录归档，24小时内复核原因，连续误报升级检修（72小时内出清单）
4）后勤：热水设备检修，今日18:00前给结果（当天）
5）安全：工伤流程图贴宿舍门口+作业面入口，演练一次（48小时内）
6）合同：停工结算规则写成一页纸，代表签收（72小时内）
代表们盯着“时限”两个字，眼神明显变了——他们以前见过太多“我回去看看”，但没见过写在纸上的“今天18:00”。
老周咳了一声：“林总，你写了时限，做不到怎么办？”
林远抬头：“做不到就挂黄灯。黄灯再做不到就红灯。劳务红灯不只是钱，也是承诺兑现。”
总包经理听得心里一紧，但也只能点头——因为这就是他昨天被逼着建专户时付出的代价：以后所有“人心工程”都要按节点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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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公告牌更新了一张新页，标题很短：
劳务代表机制上线
＞ 已选：6名工人代表（工种覆盖）
规则：两周轮换｜问题台账编号｜48小时答复｜兑现复核
目的：把沟通从情绪变成流程，把权益从口头变成证据
围观的人这次很安静，很多工人停下来读，甚至有人拍照发给家里：“你看，我们这边现在有专户、有台账。”
这就是制度真正的“市场反馈”——不是房价，是人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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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财务按承诺把“覆盖天数区间模板”贴出来；后勤也把热水检修结果贴了：更换阀门，今晚试运行；安全员把工伤流程图贴上墙，还安排了明天早上演练。
三件小事按时兑现，比一百句“放心”更管用。
林远回到办公室，把“劳务代表机制”写进样板包，标题更制度化：
《劳务权益节点与代表链机制》
他写下核心句：
＞ 劳务不是成本项，是连续性风险项；代表不是形式，是证据链。
写完，他把昨天的劳务红灯改为黄灯，备注：
＞ 已建立专户与代表链，风险可控，持续观察
老赵看见台账，低声说：“这次是真稳了点。”
林远点头：“稳不在于没人闹，而在于闹也有流程。对手下一步肯定会换战场，但至少劳务这条链，暂时不容易被点燃。”
窗外工地里，工人开始上班，脚步不再乱，动作也更有序。
他们不是突然变得温顺，而是知道：有编号、有时限、有回执——他们不是在赌运气，而是在走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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