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风凛冽。
周凛川出差执行任务已经三天了，家里少了顶梁柱，林晚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夜里睡得也格外警醒。
约莫晚上九点多钟，她刚把安安哄睡，正坐在灯下给周轩缝补白天玩闹时刮破的棉袄袖子，就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带着惊慌的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她放下针线，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隔壁刘大姐家方向传来的。
还没等她起身查看，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碎了，紧接着，刘大姐那变了调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尖叫声刺破了夜的宁静：
“着火啦！快来人啊！着火啦！”
林晚书心里“咯噔”一声，猛地站起身，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她几步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只见隔壁刘家厨房的窗户里，正向外蹿出明晃晃的、橘红色的火苗，浓黑的烟雾滚滚而出，在寒冷的夜空中格外触目惊心！
“天哪！”林晚书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冲进里屋，一把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周轩从被窝里捞起来，快速给他套上棉袄棉裤，又用厚毯子裹紧还在熟睡的安安，对着惊醒后一脸茫然的儿子急声道：“轩轩，隔壁着火了！快！跟妈妈出去！别怕！”
她一手抱着安安，一手紧紧拉着周轩，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屋门。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刘大姐和她儿媳妇抱着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惊慌失措地站在院子当中，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势，只会带着哭腔反复喊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灶膛里的煤块掉出来引着柴火了！”
对门的小芬和桂香奶奶也被惊动了，披着外套就跑了出来，看到这情景，也都吓得脸色发白。
“哎呀！这可咋整啊！老刘和他儿子今晚都不在家！”桂香奶奶拄着拐杖，急得直跺脚。
“水！快拿水泼啊！”小芬说着就要往回跑拿水盆。
“不能直接泼！”林晚书猛地大喝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住了现场的混乱和恐慌。
她记得周凛川曾经跟她提过，油或者燃料引起的火，用水泼可能会让火势更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林晚书身上。在这个男人缺席、女人们六神无主的时刻，平时温婉柔和的林晚书，眼神里却迸发出一种罕见的镇定和决断力。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现场，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地开始分布任务，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
“小芬！你腿脚快！立刻去巷口传达室打电话报警！说清楚咱们大院的位置，火势情况！快！”
小芬被这急促的命令激得一震，立刻反应过来：“好！我这就去！” 转身就朝着院外飞奔而去。
“桂香奶奶！麻烦您，看着点我家轩轩和安安，还有刘大姐家这孩子！把他们带到您屋里去，离远点，别被烟呛着，也别让火星崩着！” 林晚书将怀里还在熟睡的安安和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周轩，不由分说地推到桂香奶奶身边。
“哎！好！好！交给我！” 桂香奶奶连忙接过安安，又拉住周轩的手，颤巍巍地但坚定地往自家屋里退。
“刘大姐！嫂子！别愣着了！” 林晚书的目光转向还在发抖的刘家婆媳，“我知道井在哪！我们去打井水！用桶和盆接水，但先别往火上泼，听我指挥！快去拿所有能装水的东西！”
刘大姐此刻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晚书！”
她和她儿媳妇立刻冲回还没被火势蔓延到的屋子，拿出水桶、脸盆，甚至洗菜的大铝盆。
“妈妈！” 周轩被桂香奶奶拉着，不放心地回头喊了一声，小脸上满是恐惧。
“轩轩听话！跟桂香奶奶进去！妈妈没事！” 林晚书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眼神坚定，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院子角落那口公用的压水井。刘大姐婆媳也提着容器跟了上来。
寒冬腊月，井口冻了一层薄冰。
林晚书用力压下冰冷的铁质压水井手柄，起初几下只出来一些混着冰碴的浑水，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反复快速压动。
刘大姐的儿媳妇也上来帮忙，两个女人拼尽全力，冰冷的井水终于“哗”地一声涌了出来，迅速灌满了水桶和脸盆。
“快！接上！” 林晚书指挥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急的。
她们提着沉重的水桶和脸盆，跑到离刘家厨房几步远的地方。
火势更大了，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肤发烫，浓烟呛得人直咳嗽。
厨房的窗户框已经被烧得变形，玻璃“噼啪”炸裂。
“晚书！现在能泼了吗？”刘大姐提着一桶水，看着自己家不断被火舌吞噬的厨房，心疼又焦急地喊道。
林晚书看着那熊熊燃烧的、明显带着煤炭燃烧特有颜色的火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记得周凛川说过，这种火需要隔绝空气……
“先别泼明火！泼旁边的柴火堆！泼连着正房的门框和墙壁！阻止火势蔓延到正房和邻居家！快！”
她大声喊道，率先提起一桶冰冷刺骨的井水，用力泼向与厨房相连的主屋木门和墙壁，水泼上去发出“刺啦”的声音，腾起一片白汽。
刘大姐婆媳也明白了她的意图，立刻效仿，将一盆盆、一桶桶井水泼向火势可能蔓延的方向，拼命构筑一道湿漉漉的隔离带。
其他的邻居们此刻也陆续被惊动，纷纷提着水桶、端着盆跑来帮忙。
男人们虽然不多，但也加入了泼水的行列。
女人们则自动形成了传递水桶的链条，从井边一直到火场外围。
现场不再是最初的混乱尖叫，而是在林晚书下意识的指挥下，形成了一种紧张却有序的救援节奏。
泼水声、呼喊声、脚步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林晚书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前，棉袄袖子也被井水浸湿了大半，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但她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压水、传递、指挥，眼神死死地盯着火势，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却多了一份与灾难对抗的狠劲。
终于，远处传来了急促而尖利的警铃声，由远及近。
“消防车来了！消防车来了！” 有人大声喊道。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专业的消防队员迅速接管了现场，拉出水带，强大的水龙冲向火焰，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当明火被彻底扑灭，只剩下缕缕青烟和一片狼藉的焦黑时，林晚书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幸好被旁边的刘大姐一把扶住。
刘大姐看着自家被烧毁了一半的厨房，又看看满脸烟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眼神清亮的林晚书，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得语无伦次：“晚书……妹子……今晚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家……整个院子可能都……”
林晚书反握住刘大姐冰冷颤抖的手，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闻讯赶来、脸色苍白的桂香奶奶抱着安安、牵着周轩向她走来，看着周围邻居们投来的带着敬佩和后怕的目光，看着消防队员在清理现场……
寒风依旧刺骨，但她心中却涌动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热流。
在这个丈夫不在身边的夜晚，她用自己的冷静和果决，守护了孩子，也守护了这片邻里家园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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