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翻到了六月底，学校临近期末，通知开家长会。
通知是周轩带回来的，一张油印的小纸条，写着时间地点，末尾还特意用红笔加了一句：“请家长务必准时参加，共同关心学生成长。”
周轩把纸条递给林晚书，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爸爸出差去执行一项临时的设备检修支援任务，已经走了快一周，归期未定。上次家长会是爸爸去的，这次……
林晚书接过纸条看了看，摸摸儿子的头：“没事，妈妈去。”
周轩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小声说：“妈，我们班主任……有点厉害。上次小胖他爸没来，她说了好久。”
林晚书笑了：“妈妈不怕。你在学校表现好，妈妈腰杆就直。”
话虽这么说，临到家长会那天下午，林晚书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她不是怕老师，而是有些怯那种场合——满教室坐着的，大多是穿着工装或干部服的爸爸们，偶有几个妈妈，也多半是烫着头发、穿着列宁装、看上去很干练的样子。
她把安安托付给隔壁王婶照看，特意换了件半新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浅灰色衬衫，头发也仔细梳理好，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才深吸一口气，拿起笔记本和钢笔——那是周凛川以前用过的，出门往学校走去。
学校离家不远，是一排红砖平房。
林晚书找到周轩所在的班级，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家长，嗡嗡的说话声。她站在门口，略一迟疑，正在讲台边整理资料的班主任李老师抬头看见了她。
李老师三十多岁，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看起来确实很严肃。她扶了扶眼镜，问：“这位家长，您是？”
“李老师好，我是周轩的妈妈，林晚书。”林晚书连忙走进去，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哦，周轩妈妈，请坐。”李老师指了个空位子。旁边几位男家长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点空间。
林晚书道了谢，在硬木椅子上坐下，把笔记本端正地放在桌上。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打量。她微微挺直了背。
家长会开始了。李老师先介绍了班级这学期的总体情况，又分析了期末考试的大致范围和复习重点。她说话干脆利落，条理清晰，确实很有“厉害”老师的风范。
林晚书认真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接着，李老师开始点名表扬一些表现突出的学生，也点了几位需要家长特别注意配合教育的学生名字。
提到周轩时，她说：“周轩同学，学习态度端正，成绩稳定，尤其是语文作文和思想品德方面，表现很好。团结同学，尊敬师长。希望继续保持。”
林晚书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甚至涌起一股小小的骄傲。
她看向李老师，李老师也正看过来，严肃的脸上似乎缓和了一丝，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是各科老师轮流讲话。数学老师是个老头，说话慢条斯理，强调计算要仔细；自然老师是个年轻姑娘，提醒家长多带孩子观察生活。林晚书都一一记下。
最后是自由交流时间。一些家长围着老师询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林晚书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等在一旁。轮到她了，她上前两步，轻声问：“李老师，周轩在学校……和同学相处都还好吧？有没有……给老师添麻烦的地方？”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了看她，语气比刚才更温和了些：“周轩妈妈，你放心，周轩是个很省心的孩子。不光学习不错，也很懂事。上次运动会，他还主动帮助受伤的同学去医务室。就是性格稍微内向一点，不太爱在课堂上主动发言。你们在家里可以多鼓励鼓励他。”
“哎，好的，谢谢李老师！”林晚书连忙应道，心里热乎乎的。老师不仅看到了孩子的成绩，还看到了他的品行和细微的性格特点。
“周轩爸爸今天没来？”李老师随口问了一句。
“他单位有任务，出差了。”林晚书解释道。
“哦。那你辛苦了，又要操持家里，还要关心孩子学习。”李老师点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学校找我，或者让周轩带话也行。”
“谢谢李老师！”林晚书再次道谢，心里那点怯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认可、被理解的踏实感。
从学校出来，天色尚早。晚风拂面，带着白日的余温。
林晚书脚步轻快，先去王婶家接了安安，又顺路去供销社买了点周轩爱吃的桃酥。
回到家，周轩已经放学，正在写作业。见妈妈回来，他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晚书把桃酥放在桌上，笑着摸摸他的头：“开完了。李老师表扬你了，说你是好学生。”
周轩的脸微微红了，眼睛却亮晶晶的：“真的？老师没说什么别的？”
“老师说，让你以后上课多举手发言。”林晚书坐在他旁边，把老师的话细细说给他听，包括他帮助同学的事。周轩听得很认真，小胸脯不自觉地挺了挺。
“爸爸不在家，妈妈也能把家长会开好。”林晚书看着儿子，语气温和却坚定，“以后不管爸爸在不在，你的学习、你的事，妈妈都一样上心。”
周轩重重地点头：“嗯！妈，我下次考试一定考得更好！”
晚上，林晚书在灯下整理家长会笔记，把重要的地方用红笔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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