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能清晰地“听”到——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灵魂——那些注视中传递来的无声讯息。
“……暖……”
“……娘亲?”
“……为什么抱她,不抱我?”
“……我也冷……”
“……回家……”
无数细碎、微弱、充满渴望却又带着深深不解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她的脑海,她的心脏。她仿佛在这一瞬间,亲身经历了成千上万次被抛弃、在黑暗和寒冷中孤独死去的痛苦!
“啊……”顾疏桐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这不是害怕的泪水,而是感同身受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恸。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座塔所承载的,是何等沉重、何等令人窒息的集体绝望!
她看着怀中这个侥幸被她救下的孩子,再想想塔底那层层堆积的、永远无法离开的骸骨,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救得了一个,救得了这成千上万个早已消逝的生命吗?
“对……对不起……”她哽咽着,对着那无数无声注视的怨灵,喃喃低语,“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这并非理性的道歉,而是一种情感崩溃下的本能宣泄。
然而,她这充满共情的眼泪和道歉,似乎进一步软化了那些怨灵的态度。
空气中那凝固般的、充满攻击性的怨毒气息,开始悄然转变。一丝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委屈”和“依赖”的情绪,开始从那些骸骨和鬼影中弥漫出来。
僵立在最前方的一具小小的骸骨,那抬起做出扑击状的、细小的臂骨,缓缓地、颤抖地,朝着顾疏桐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指骨。它似乎想触碰什么,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试探。
顾疏桐看着那根伸向自己的、苍白的指骨,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个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是如何向着不可能存在的温暖伸出小手,最终却在绝望中凝固成永恒的姿势。
她不再犹豫,不再恐惧。她腾出一只颤抖的手,朝着那根小小的指骨,缓缓地伸了过去。
“疏桐!小心!”乔任梁忍不住低呼提醒。谁也不知道接触这些怨灵骸骨会发生什么。
顾疏桐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眼中只有那根代表着无数无声渴望的指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骨骼的瞬间——
“嗡——!!!”
整座婴塔,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石块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灰尘和碎屑从头顶簌簌落下!
那根伸向顾疏桐的指骨,以及周围所有静止的骸骨和鬼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瞬间变得模糊、扭曲,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般,哗啦啦地向后倒卷,重新融入塔内浓郁的黑暗和怨气之中!
刚刚那一丝微妙的、充满共情的连接,被强行打断了!
塔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充满恶意的意志,从塔的更高层,或者说是从塔本身的核心,苏醒了过来!
“不好!”叶臻惊呼,她的【推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塔的‘核心’被惊动了!它在愤怒!不是因为我们的闯入,而是因为……因为顾姐和那个孩子,引起了下面那些低级怨灵的‘共鸣’和‘动摇’!”
凌昭抬起头,望向通往塔顶的、隐藏在更深黑暗中的石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这塔内存在着一个统御所有零散怨灵的、更高级的“意识”。它不允许它的“子民”产生任何脱离绝望和憎恨的情绪,比如……希望,或者对“生”的眷恋。
顾疏桐抱紧怀中被震动惊吓、再次啼哭起来的女儿,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为什么?!连这一点点微弱的共情和连接都要被剥夺?!
“先离开这里!”乔任梁当机立断,“塔内环境不利,等出去再从长计议!”
五人不敢耽搁,立刻沿着来时的路,快速向塔下撤退。
塔身的震动持续着,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上层苏醒。那低沉的、如同呜咽又如同怒吼的嗡鸣声,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当他们狼狈地冲出婴塔低矮的入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却相对“干净”的空气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塔身的震动在他们离开后,逐渐平息了下去,恢复了那死寂而阴森的模样。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五人悄无声息地返回借住的院落,翻墙而入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老妇人依旧如同雕塑般坐在院子里搓着草绳,对于他们彻夜未归又狼狈返回,没有任何表示。
将惊魂未定的女婴重新安顿好,喂了些温水,看着她终于疲惫地睡去,顾疏桐才瘫坐在炕沿,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塔内那无数道绝望的注视,那根伸向她的苍白指骨,以及最后被强行打断的共鸣,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乔任梁、宋立和叶臻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塔内的经历让他们对这个副本的凶险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危险,更是直击灵魂的精神污染和心灵拷问。
“塔里有一个核心意识,”乔任梁沉声总结,“它维持着所有怨灵的绝望和憎恨状态。顾疏桐和孩子的出现,以及她表现出的共情,似乎威胁到了这种状态的稳定,所以引来了核心意识的压制。”
“妈的,那鬼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宋立烦躁地抓着头,“把这么多娃子弄死堆在塔里,还不准别人可怜一下?神经病啊!”
叶臻揉着刺痛的太阳穴:“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座塔,这些怨灵,和这个村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抛弃女婴是‘因’,怨灵积聚是‘果’,而这座塔,既是‘果’的容器,也可能在反过来影响着‘因’……”
她的话音未落——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女人尖叫声,猛地从村子西头传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这声尖叫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惊动了整个死寂的村落!
“怎么回事?!”宋立猛地站起身。
五人立刻冲出房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西头一户人家的院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神色癫狂的妇人连滚爬爬地冲了出来,她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那肚子……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正常地高高隆起!
“鬼!鬼胎!是鬼胎啊!”那妇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扭曲,“它在我肚子里!它动了!它在动!”
她的叫喊声引来了附近的村民。当人们看到她那双目圆睁、肚腹隆起的诡异模样时,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了更大的恐慌!
“是张寡妇!她男人死了好几年了!”
“她……她怎么突然大了肚子?”
“是报应!是塔灵的报应!”一个村民惊恐地指着村口婴塔的方向,声音颤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也好痛!”
“哎呦!什么东西在我肚子里!”
“娘!我肚子胀!”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和惊呼声,从村子的各个角落响了起来!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越来越多女人的身影出现在自家门口或者街道上,她们无一例外地,双手捂着突然隆起的腹部,脸上充满了痛苦、恐惧和难以置信!有些女人的肚子隆起程度极其夸张,仿佛怀了多胞胎,并且还在不断胀大,皮肤被撑得透明,甚至能看到下面青黑色的血管蠕动!
不仅仅是成年妇人!就连一些尚未出嫁的少女,甚至……昨天那个刚刚生产完、虚弱不堪的李二媳妇,也被人从屋里拖了出来,她瘫软在地,那原本因生产而松弛的腹部,此刻也如同吹气球般重新鼓胀起来,比临盆时还要巨大!她双眼翻白,口中溢出白沫,已然精神崩溃。
整个村子,在短短片刻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孕育着怪物的魔窟!女人的惨叫声、男人的怒吼声、孩子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诡刺”五人站在院门口,看着这突如其来、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混乱,全都惊呆了!
“这……这是……”乔任梁看着那些痛苦捂腹的女人,尤其是看到其中几个女人的肚子膨大到近乎撕裂,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蠕动、顶撞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叶臻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是‘孕报’!那些被抛弃的女婴……她们的怨灵……回来了!回到了……她们生理上的母亲体内!”
因果循环!
那些曾经亲手抛弃、或者默许抛弃了自己骨肉的女人,无论她们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此刻,都遭到了最直接、最残酷的反噬!
那些她们曾经视作“赔钱货”、轻易舍弃的女儿们的怨念,化作了实质的“鬼胎”,重新回到了她们的子宫,要让她们亲身经历一遍被孕育、却又注定无法降生(或者以恐怖形态降生)的痛苦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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