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纽约,苏哲宅邸 - 游戏室
周五的晚上,苏家宅邸的游戏室是苏安绝对的领地。巨大的高清屏幕上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虚拟赛车比赛,环绕立体声音响将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声浪完美还原,仿佛将一条专业赛道搬进了室内。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暴走族风格的画作和限量版球鞋收藏,与宅邸其他区域的低调奢华风格格格不入,却充分彰显了房间主人的个性。
苏安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体随着游戏中赛车的漂移而微微晃动,眼神专注,手指在游戏手柄上飞快操作,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果断。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印着复古摇滚乐队logo的t恤,头发略显凌乱,整个人沉浸在速度与竞技的世界里。
这时,游戏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沐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一个与斯坦福研究小组的视频会议,脸上还带着一丝讨论学术问题后的疲惫与思考。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与游戏室里躁动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破纪录了?”苏沐看着屏幕上定格的、比历史最佳成绩快出零点几秒的数字,随口问了一句,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虽然不像苏安那样痴迷于此,但对弟弟的爱好和成就,还是会给予基本的关注。
苏安得意地吹了个口哨,将手柄丢到一边,拿起旁边喝了一半的能量饮料灌了一口:“小意思,刚调试了新参数,手感正热。”他侧过头,瞥了苏沐一眼,语气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调侃,“哟,我们未来的商业巨子开完学术研讨会了?又是那些区块链、分布式账本的天书?”
苏沐笑了笑,没在意弟弟的调侃,揉了揉眉心:“算是吧。总比某些人只知道在虚拟世界里烧轮胎强。”
“切,虚拟世界怎么了?这里面的物理引擎和策略博弈,不比你们那些金融模型简单。”苏安不服气地反驳,但语气并不认真。他拿起另一个手柄,扔给苏沐,“来一局?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绝对速度。”
苏沐接住手柄,摇了摇头:“不了,有点累。看你玩就行。”
苏安也没强求,重新开始了一局单人游戏。一时间,游戏室里只剩下引擎的咆哮和游戏背景音乐。苏沐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但大脑似乎还在处理着刚才会议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苏安似乎是无意间,一边操控着屏幕上的赛车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入内弯,一边用仿佛谈论天气般的随意语气开口:
“说起来,哥,你最近在斯坦福,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他眼睛依旧盯着屏幕,手指动作不停。
苏沐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向弟弟:“有意思的人?指什么?”
“就……比如,”苏安操纵赛车甩尾漂移,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语速不变,依旧随意,“我前两天听一个在那边读艺术史的朋友提了句,好像有个从帝都去的女生,叫……黄什么来着?哦对,黄舒。听说挺厉害的,刚去没多久,画的画就被教授当范例了。”
“黄舒”这个名字从苏安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混在游戏音效里,仿佛只是他脑海中无数碎片信息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然而,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苏沐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弟弟专注打游戏的侧脸上,试图从中分辨出什么。但苏安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沉浸在游戏里,仿佛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是吗?”苏沐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疲惫的懒散,“不太清楚。斯坦福那么大,又不是人人都认识。”
“也是。”苏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屏幕上的赛车以一个惊险的动作超越了对手,他兴奋地低吼了一声,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依旧带着那种分享八卦的随意,“不过我那朋友说,她妈妈好像也挺有名的,是个策展人?叫什么……黄亦玫?好像跟爸他们还认识?啧,这圈子还真小。”
他这句话,像是无意中抛出的第二颗石子。先是点出黄舒,再看似不经意地牵出黄亦玫,甚至模糊地提到了与苏家的关联。一切都包裹在“听朋友说”、“圈子真小”这类看似无害的闲聊外衣下。
苏沐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黄亦玫是谁,更知道她与父亲那段众所周知的过往。弟弟这看似无心的话语,像是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某些他未曾细想的角落。电梯里那个女孩的形象,与“黄亦玫的女儿”这个身份重叠起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
但他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甚至带着点敷衍:“可能吧,不太关注这些。”
苏安似乎也没期待他有多大反应,注意力很快又完全回到了游戏上,大呼小叫地应对着下一个高难度弯道。
游戏室里再次被激烈的电子音效充斥。
苏沐重新靠回沙发,再次闭上眼睛,但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弟弟苏安,他了解。看似玩世不恭,对家族事务漠不关心,但实际上心思敏锐,信息渠道甚至可能比他自己更芜杂、更出人意料。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一个“陌生人”。
他是真的无意间听到的八卦?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比如,那次电梯里的偶遇?虽然苏安远在纽约,但以他的性子,在斯坦福有几个狐朋狗友,听到些风吹草动,也并非不可能。
苏安此举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单纯觉得有趣,分享一个“巧合”?还是某种不动声色的……试探?或者,是他那种恶作剧般的心态,想看看自己这个一向沉稳的大哥,听到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反应?
无论目的是什么,苏安成功地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让他意识到,他与黄舒之间那次短暂的、被他视为私密的电梯交谈,或许并非无人知晓。也让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黄舒这个女孩身上所携带的、与她母亲相关的、复杂的背景。
这让他感到一丝轻微的不适,一种私人领域被窥探的感觉,同时也对接下来在斯坦福可能再次与黄舒产生的任何交集,多了一份下意识的审慎。
“喂,哥,”苏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屏幕上显示着“胜利”的字样,“真不来一局?放松一下脑子,比你盯着那些数据强。”
苏沐睁开眼,看着弟弟那副带着得意和挑衅的笑容,摇了摇头,站起身:“不了,你玩吧,我还有点资料要看。”
他离开了游戏室,将身后的引擎轰鸣声关在门内。步伐依旧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弟弟那番看似无心的“游戏之言”,已经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搅动起了细微而不可忽视的涟漪。苏安依旧坐在那里,重新开始了一局游戏,嘴角在苏沐离开后,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带着点玩味和了然的弧度。
场景:纽约州,威彻斯特郡,某私人马术俱乐部
午后的阳光将马术俱乐部的场地烘烤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皮革和马匹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汗液与生命力的蓬勃气息。这里是纽约精英阶层远离城市喧嚣、享受“贵族”运动与社交的场所之一。场地边缘,几个穿着考究马术服的男男女女正聚在一起闲聊,手里端着香槟或冰茶。
苏安刚刚结束了一组障碍跳跃训练。十六岁的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马术服,黑色长靴锃亮,身姿挺拔地骑在他的爱马“凯撒”背上。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黑发黏在光洁的额角,更衬得他那张集合了父母优点的脸庞俊朗非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尚未被世事完全磨平的锐利棱角。他轻轻抚摸着“凯撒”因运动而微微汗湿的脖颈,听着教练的点评,眼神专注。
就在他准备牵着“凯撒”回马厩休整时,旁边那圈人的谈话声,随着一阵微风,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保养得宜、穿着粉色骑马装的女人,她正对着另外两个同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品头论足的兴奋:
“……所以说,上次在慈善晚宴上见到苏哲本人,我的天,比杂志上还要有味道!你们是没看到,他那身西装,啧啧,绝对是Savile Row定制的,线条感绝了!”
另一个穿着藏蓝色马甲的男人附和着笑道:“琼恩,收起你的口水。苏哲那种男人,可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不过说真的,他那股劲儿,确实跟一般商人不一样,有点……嗯,亦正亦邪?听说他年轻时候在华尔街就……”
第三个,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些、戴着夸张钻石耳钉的女孩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八卦语气插嘴:“我听说他可不止是做生意厉害,兴趣也广得吓人,开飞机、击剑、画画……好像没有他不会的?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他看人的眼神,特别深,好像能把人看穿似的,这种大叔最有魅力了,成熟、多金、有故事……”
“大叔”这个词,以及那带着轻浮和窥探意味的议论,像一根点燃的火柴,猝不及防地扔进了苏安这座压抑着诸多复杂情绪的火山里。
他原本牵着缰绳、准备离开的动作猛地顿住。
背对着那群人,他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了的弓。握着缰绳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能感觉到“凯撒”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不安地踏动了几下蹄子。
他没有立刻转身。但那骤然紧绷的侧影和瞬间降至冰点的气场,已经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愤怒,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冰冷。那双继承自苏哲的、平日里带着点邪魅和不羁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怒火、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以及属于苏家继承人才会有的、与生俱来的倨傲与压迫感。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向那个还在喋喋不休议论他父亲的、戴着钻石耳钉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正说到兴头上,忽然感觉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停住话头,抬头望去,正好对上苏安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后面那些关于“魅力”、“故事”的词汇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她旁边的同伴,那个叫琼恩的女人和穿马甲的男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当看到苏安那副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幼狮般的神情时,脸上的闲适笑容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和不知所措。
周围其他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马匹偶尔的响鼻声和风吹过草地的细微声响。
苏安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女孩。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鄙夷,和一种“你也配议论他?”的强烈不屑。
他不需要怒吼,不需要斥责。那凝聚了所有愤怒与维护欲的、无声的瞪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女孩在他的目光下,脸颊迅速涨红,又转为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不敢与苏安对视,手里端着的香槟杯微微颤抖,里面的液体晃动着。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所有轻浮的心思在那双年轻却威严尽显的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旁边的琼恩试图打圆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有些干涩:“苏……苏安少爷,我们只是……”
苏安根本懒得听她解释。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个最初挑起话头的女孩身上,直到对方几乎要承受不住,几乎要哭出来,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侮辱性的审视,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然后,他牵着“凯撒”,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背影挺拔,决绝,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直到他走远,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消失。
那个被瞪的女孩几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用手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吓死我了……他刚才那眼神……”
琼恩也松了口气,但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自镇定地喝了一口香槟,低声嘟囔:“苏家的孩子……脾气可真大。”
穿马甲的男人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安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不是脾气大……是护犊子。看来,苏哲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轻啊。”
而此刻,走在回马厩路上的苏安,胸中的怒火并未完全平息。他讨厌那些人对父亲评头论足的轻浮语气,讨厌他们将父亲当作一个可供消遣的“有魅力的大叔”符号,讨厌他们试图窥探父亲“故事”的猎奇眼神。
他的父亲,苏哲,是那个能在雪山上如王者般驰骋、能在赛道上展现出惊人掌控力、能与女外交官谈论天下大势、能构建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他复杂、强大、深不可测,岂是这些肤浅之辈能够理解和妄加议论的?
这种维护,并非源于单纯的崇拜,更夹杂着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对父亲那复杂情感的一部分——有敬畏,有向往,有因被“忽视”而产生的怨怼,但更深层次的,是一种不容外人置喙的、血脉相连的归属感和扞卫本能。
他可以因为父亲对大哥的看重、对妹妹的偏爱而感到失落,可以与父亲发生争执,甚至可以叛逆地挑战他的权威。
但外人,没有资格。
谁都不行。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阳光下,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背影,仿佛在这一刻,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容侵犯的界限。马术服上的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如同他内心汹涌却被迫压抑的、属于十六岁的、最赤诚也最尖锐的守护。
场景:纽约,上东区,某顶级豪宅内的私人派对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几乎要掀翻挑高的天花板,镭射灯光在弥漫着昂贵香槟与香水气息的空气中疯狂切割。这里是纽约某个金融新贵儿子的十六岁生日派对,宾客清一色是曼哈顿顶级私立学校的青少年,他们衣着光鲜,举止间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模仿成年人的世故与尚未褪去的青涩。这是一个属于“继承者们”的微型丛林。
苏安陷在角落一张巨大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麂皮沙发里,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康普茶,并没有喝多少。他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和一件限量版的街头潮牌t恤,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设计师夹克,脚上是脏得恰到好处的限量版球鞋。这身打扮让他在一群刻意打扮成熟的同龄人中,显得格外突出,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叛逆。
然而,即使他刻意将自己隐藏在角落的阴影里,即使他努力表现得和周围那些讨论最新款跑车、瑞士滑雪假期或者某个明星八卦的同学一样,一个名字,如同无法摆脱的幽灵,总会时不时地钻进他的耳朵,将他强行拉回一个他既依赖又试图挣脱的身份。
“嘿,安!你上周末是不是去了那个在汉普顿的‘未来科技’峰会?我爸回来说看到苏先生了,就是你没在。”一个穿着熨帖衬衫、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生端着酒杯凑过来,语气熟络,但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听说哲略资本又要投一个颠覆性的AI项目?透露点内幕呗?”
苏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我对我爸的行程和投资组合没兴趣。那天我俱乐部有训练。”他晃了晃手里的康普茶瓶子,语气敷衍。
那男生碰了个软钉子,有些讪讪,但又不甘心,换了个角度:“也是,你们家苏沐大哥以后肯定要接班的,你乐得清闲。不过说真的,苏先生真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语气夸张,“上次《财富》封面那张照片,简直了,比我爸那些合伙人看着有范儿多了!”
苏安没接话,只是将目光投向舞池中晃动的人群,眼神有些放空。又是这样。每一次,无论话题从哪里开始,最终似乎总能拐到他父亲苏哲身上。他们谈论他,如同谈论一个传奇,一个符号,一个他们父辈口中需要仰望和学习的对象。而他苏安,在这些对话里,扮演的角色无非是——“苏哲的儿子”,或者是“那个不用继承家业、可以逍遥度日的次子”。
这时,两个妆容精致、穿着短裙的女生笑着走过来,其中一个很自然地坐在苏安旁边的沙发扶手上,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包围了他。
“苏安,你躲在这里干嘛?”坐下的女生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甜腻,“我们刚才还在说呢,下个月met Gala,你爸爸会不会带许阿姨去?他们可是每年的焦点夫妇!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今年会穿哪个品牌的高定?透露一下嘛!”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对啊对啊,苏先生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简直秒杀我们学校这些毛头小子。安,你以后会不会也像你爸爸那样?”
苏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强忍着把手里瓶子扔出去的冲动,扯出一个更加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嘲讽的笑容:“你们对我爸的穿着和魅力这么感兴趣,不如直接去问他秘书要行程表?或者,”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两个女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去问我哥?他可能更清楚。”
他的回应让两个女生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们似乎意识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悻悻地找借口走开了。
苏安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烦躁和无力感。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自己像一个活体标签,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印证他父亲的辉煌。讨厌这些人透过他,看到的永远是他父亲的影子。他们羡慕他拥有这样一个父亲,羡慕他唾手可得的财富和资源,却看不到他身处这片巨大阴影下的窒息感。
“别理她们,”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是里奥,他少数几个不算在这个“圈子”核心、同样有些边缘化的朋友之一。里奥的父亲是个不得志的艺术家,母亲是画廊经理,家境虽也不错,但与苏、许这样的家族相比,相差甚远。“她们就那样,以为跟你聊你爸就能显得自己跟你一样‘高级’。”
苏安看了里奥一眼,没说话,只是猛灌了一口康普茶,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郁躁。
“说真的,安,”里奥在他旁边坐下,压低声音,“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有个这么牛逼的老爸,一辈子都不用愁了,想干嘛干嘛。你看我,还得拼命刷绩点,指望能申个好大学,不然以后……”
“羡慕?”苏安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尖锐的自嘲,“羡慕什么?羡慕走到哪里都被介绍是‘苏哲的儿子’?羡慕所有人跟你交往前,先掂量的是你爸的身份?还是羡慕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拿来跟你爸、跟你哥比较?”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引得不远处几个人侧目。里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苏安反应这么大。
苏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揉了揉眉心,声音低了下去:“里奥,你不懂。这不是幸运,这是……枷锁。”
他看向舞池中央,那些正在狂欢的同学。他们或许也有家族的期望,也有各自的烦恼,但至少,他们拥有更多的“匿名权”。他们可以只是一个叫汤姆、杰克或者莉莉的青少年。而他,永远是“苏安·苏”,是苏哲的次子。
他想起大哥苏沐。苏沐似乎能很自然地接受并融入这种身份,甚至以此为动力,努力让自己配得上“继承人”这个角色。而他苏安,却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鸟,明明拥有别人羡慕的一切,却无比渴望挣脱出去,呼吸一口不属于“苏哲儿子”这个标签的空气。
他甚至会阴暗地想,如果父亲不是苏哲,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富裕家庭的孩子,他是不是可以更自由地追求他喜欢的赛车、街头文化,或者任何他感兴趣的东西,而不必总是被审视,被比较,被贴上“玩物丧志”或者“幸好他不用继承家业”的标签?
这种矛盾的心情像一团乱麻,缠绕着他。他无法否认父亲带来的光环和便利,也无法摆脱这光环带来的沉重压力和身份焦虑。
“走吧,”苏安突然站起身,对里奥说,“这里太吵了,没意思。”
他需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份的目光和话语。他需要找到一个角落,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苏哲的儿子”,只做“苏安”。
他穿过喧闹的人群,没有跟任何人告别。派对上的灯光在他身后闪烁,音乐依旧喧嚣,但他仿佛自带一个隔绝的屏障,将那些关于他父亲的议论和探究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走到别墅外,夜晚清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抬头看了看纽约被光污染遮蔽的、看不见星星的夜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这就是他的处境。光鲜,却孤独;拥有很多,却又仿佛一无所有。在名为“苏哲之子”的黄金牢笼里,十六岁的苏安,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不被定义的方向。这条路,注定会比他的哥哥,走得更加曲折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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