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庆郡王府西跨院的花厅，透过糊着软烟罗的窗格，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果香和点心甜腻的气息，混合着地毯上羊毛蓬松的味道，构成一种独属于孩童天地的、无忧无虑的暖融。
乌灵珠正趴在她那只肥硕如球的狮子猫“雪团儿”身上，小脸埋在它丝滑的长毛里，睡得脸蛋红扑扑。雪团儿肚皮规律地起伏，呼噜声震天响，俨然一个毛茸茸的活体暖炉加摇篮。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打破了宁静。
“塔娜！快出来瞧瞧！我们爷又捣鼓出新玩意儿了！”十福晋嘎鲁玳那爽朗又带着几分炫耀的声音穿透门帘，紧接着便是嬷嬷们纷乱的脚步声和小孩子特有的、兴奋的“咿呀”声。
塔娜从里间挑帘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串未穿完的珊瑚珠子，脸上带着笑：“大中午的，什么风把你这大嗓门吹来了？哟，还把咱们家两位小爷都带上了。”
嘎鲁玳已风风火火进了花厅，身后两个精干的嬷嬷，一个怀里抱着穿着宝蓝色锦袄、虎头虎脑的弘明，另一个抱着同款石青色锦袄、眼睛骨碌碌转的弘亮。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们小心翼翼放在地毯中央的一只精巧小木马。
木马不大，正适合刚会走路的孩童，木质打磨得极其光滑，泛着柔润的光泽。
马鞍上裹了软和的湖蓝色绸缎，马头处用彩漆细细描绘，眼睛炯炯有神，鬃毛仿佛在飘动，连马尾都是一根根细竹丝编成，可见制作者花了多少心思。
“瞧瞧，我们爷亲手给儿子做的！熬了好几夜呢！”嘎鲁玳指着木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弘明弘亮，快，给姨姨看看你们阿玛的功劳！”
然而，被放到柔软长毛地毯上的两个小肉团子，目光瞬间就被窗边软榻上的动静吸引了。
乌灵珠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撑着雪团儿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头上两个小揪揪歪了一个。她循声望去，恰好对上两双亮晶晶、写满了“妹妹！”的眼睛。
“妹！妹！”弘明先喊了出来，声音洪亮，带着纯粹的欢喜，手脚并用地就朝着乌灵珠的方向“冲锋”。
他爬得卖力，小屁股一撅一撅，像只急切的小熊。
弘亮没喊出声，但动作更快，小胳膊小腿倒腾得飞快，目标明确——抢先抱住妹妹！
眼看哥哥离软榻更近，弘亮黑葡萄似的眼珠一转，小手极其“自然”地往前一伸，精准地抓住了弘明锦袄后襟的下摆，用力一拽！
“哎哟！”弘明毫无防备，整个人往前一扑，小圆脸结结实实埋进了地毯长长的绒毛里，只剩一个后脑勺和撅起的小屁股在外面晃动。
“啧，又开始了。”塔娜拈起一块玫瑰酥，和嘎鲁玳并肩坐在铺了软垫的罗汉床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嘎鲁玳扶额：“弘亮这小子，心眼比他哥多十个！弘明这个憨的，回回中招回回不长记性。”
果然，弘明挣扎着抬起头，“呸呸”吐掉嘴边的毛，脸蛋憋得通红。
他扭头看见弟弟已经绕过他，快要碰到妹妹的脚了，顿时急了。
憨劲上来，他不管不顾，胖腿一横，像座小肉山似的拦在了弘亮面前，还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弘亮被挡住去路，也不甘示弱，“啊啊”叫着去推哥哥。
兄弟俩瞬间滚作一团，你拍我一下，我推你一把，锦袄很快皱巴巴，头上的小帽子也歪了。
他们在地毯上骨碌来骨碌去，偶尔还发出“嘿！”“哈！”的用力声，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角力。
乌灵珠已经彻底清醒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加入，反而往后挪了挪，舒舒服服地靠在闻声坐起的雪团儿身上，小手无意识地揪着猫尾巴尖。
她睁着圆溜溜、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这场“龙争虎斗”，小嘴微微张着，偶尔还因为战况激烈而轻轻“哇”一声，完全是一副沉浸式观剧的模样。
“瞧咱们珠珠儿，看得多入神。”塔娜忍俊不禁，压低声音对嘎鲁玳说，“这小丫头，越来越有恶趣味了。”
嘎鲁玳也笑：“可不是，就等着看两个傻小子为她‘拼杀’呢。”
兄弟俩的战斗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以双双力竭告终。
两人摊手摊脚地躺在地毯上，胸口起伏，小脸汗津津的，瞪着天花板喘气。
戏看完了，乌灵珠的“端水大师”技能自动触发。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旁边的小几旁。丫鬟早有准备，立刻将温着的杏仁奶茶倒进三个巴掌大的甜白釉小盏里，又端上一碟刚出炉、奶香扑鼻的牛乳饽饽。
乌灵珠先拿了一块饽饽，走到弘明身边，蹲下来，递到他嘴边。
弘明眼睛瞬间亮了，“啊呜”一大口，幸福地眯起眼，含糊道：“妹妹……好次！”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她又拿一块，喂给眼巴巴望着的弘亮。弘亮小口吃着，眼睛却弯成了月牙，甜滋滋地说：“妹妹，亮亮喜欢！”
接着是奶茶。她捧着小盏，小心翼翼先喂弘明喝几口，擦擦他嘴角，再转身去喂弘亮，动作认真又细致，仿佛在照顾两只珍贵的小动物。
被妹妹如此温柔对待，兄弟俩瞬间满血复活，并且将“争夺妹妹”升级到了新阶段。
弘明伸出粘着点心渣的小胖手，想去拉乌灵珠：“妹妹，明明的！”弘亮动作更快，一把抱住乌灵珠的胳膊：“我的！妹妹和亮亮玩！”
拉扯之间，不知是谁用力过猛，乌灵珠一个没站稳，“哎呀”一声小小惊呼，往后踉跄了一步。
弘明弘亮见状，还以为是自己闯了祸，连忙都想伸手去扶，结果手脚交缠，自己先绊成了一团，“扑通”两声又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乌灵珠眨了眨眼，看着坐在地上、有点懵的两个哥哥，忽然伸出两只小手，一手一个，抓住了弘明和弘亮锦袄的前襟——那料子结实，又是盘扣紧系。接着，在塔娜和嘎鲁玳惊讶的目光中，在嬷嬷们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里，乌灵珠腰腹微微一用力，竟将两个比她壮实不少的男孩稳稳地……提了起来！
虽然只是提到他们脚丫微微离地、持续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乌灵珠毕竟还小，力气虽奇大，持久性却不足，但也足以让弘明弘亮四只小短腿在空中滑稽地蹬了几下，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咚、咚。”乌灵珠松了手，两个哥哥又落回地毯上，这次是真的呆住了，仰着小脸，看着站在原地、拍了拍小手、仿佛只是随手拎了下猫的妹妹。
“噗——”塔娜连忙用帕子掩住嘴，肩膀抖动。
嘎鲁玳也瞪大了眼，随即笑得歪倒在靠垫上：“我的天爷……这、这真是……胤?还说弘亮力气随他，将来是巴图鲁，跟咱们珠珠儿一比……”
乌灵珠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惊人之举。
她见两个哥哥坐在地上发呆，歪头想了想，转身又去拿了一块饽饽，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弘明手里，一半塞进弘亮手里，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吃。不打架。”
弘明看着手里的半块点心，又看看妹妹纯净的笑脸，憨憨地笑了，刚才被拎起来的震撼瞬间抛到脑后：“嗯！吃！妹妹最好！”
弘亮则看着点心，又偷偷瞄了一眼妹妹的小手，机灵的小脑袋瓜里不知转着什么念头，最终也化成一个甜甜的笑：“听妹妹的！”
阳光偏移，将三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地毯上，点心渣和猫毛同在；罗汉床上，两位额娘吃着茶点，低声笑语；雪团儿舔着爪子，眯眼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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