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幅描绘了“千亿光年囚笼”的终极宇宙图景,
伴随着“微光”计划彻底失败的死寂,被同步传输到“静庐”的意识连接终端时,
一直依靠着破碎人格的脆弱平衡来承载宇宙信息的 亚瑟·韦斯特 ,终于越过了临界点。
他没有尖叫,没有剧烈的物理挣扎,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向内坍缩的寂静。
他整个人蜷缩进意识共鸣舱的角落,仿佛要将自己从这残酷的现实中隐藏起来。
然而,他意识深处那三重人格的壁垒,在这超越极限的认知冲击下,
仿佛被一股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冻结、粉碎,然后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起,
发出了一种混合着理性逻辑、感性绝望与混乱直觉的、近乎“共识”的嘶喊:
理性人格 (声音不再仅仅是过载的机械,而是像一台计算着自身消亡概率的冰冷AI,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确):
“……逻辑链……最终闭合。
推演结果:上古协议……其本质非互惠性保护条约……是实验伦理规范。
太阳系防火墙……是培养皿的透明壁障。
Kbc空洞及更大尺度的隔离球……是无菌隔离区。
我们……以及此囚笼内所有被观测的‘症结’……是受控样本。
观测行为本身……是实验的核心环节。”
感性\/愤怒人格 (没有惯常的咆哮,只剩下被抽空一切的、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悲凉,如同在为自己的文明宣读墓志铭):
“观察者……哈哈……它们就在‘外面’,看着我们!
看着我们和那些负能量怪物厮杀,看着我们燃烧科技、耗尽灵魂、自以为是的勇气和牺牲!
就像……就像我们看着培养皿里的细菌为了最后一滴营养液而相互吞噬!
没有回应?当然没有回应!
谁会回应培养皿里细菌的绝望呼号?!
我们的爱恨、我们的艺术、我们的文明……一切我们视为神圣的……在它们眼中,都只是……值得记录的变量波动!”
混乱人格 (呓语不再破碎,反而串联成一种令人战栗的、仿佛直接窥见了宇宙后台代码的“洞察”):
“……冰墙……南极的冰……
不是封印……
是 ‘数据线’ ……是 ‘观察窗’ !
它们在通过它……实时记录……记录‘样本变量’对‘污染刺激’的反应模式……
记录‘症结’的演化路径和崩溃阈值……
我们所有的痛苦挣扎……
所有的战争与爱情……都是……数据流……珍贵的数据流……”
亚瑟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却又仿佛倒映着整个冰冷的实验宇宙,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一声混合着哭腔与诡异笑声的呐喊:
“我们以为自己在保卫家园,实际上只是在……提供实验数据!
唯一的区别是……
我们是会像被清理的失败样本一样被‘清道夫’抹除,还是……能挣扎到实验结束的那一天,成为一个……合格的数据点?!”
这声呐喊,如同最后的丧钟,在“静庐”中回荡。
哲学的深渊:意义的崩塌与重构
在场的智囊们被这赤裸的“真相”冲击得哑口无言。
片刻后,一场关于存在意义的激烈辩论,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展开。
宇宙社会学家怀天明 (面色灰败,声音颤抖):
“如果亚瑟的感知是正确的……那么‘文明’这个概念本身就被颠覆了。
我们不是自然演化的奇迹,而是被设计、被观察的宇宙楚门(cosmic truman)。
我们的一切历史、哲学、科学探索……
可能都只是预设程序下的产物,为了验证某种关于‘意识’或‘秩序’如何在混沌中诞生的……宇宙学假设。”
玄尘道长 (拂尘低垂,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锐利,他打断了怀天明的颓丧):
“无量天尊!怀博士此言差矣!
即便是楚门,最终也走出了那扇门!
即便此身是缸中之脑,此心亦可照破山河!”
他转向众人,语气铿锵:
“《道德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然,刍狗亦可焚而祭天,化作青烟,上达天听!
即便吾等是‘样本’,是‘变量’,那又如何?正因如此,吾等更应‘逆天改命’!”
“何为‘逆天’?
非是违背自然,而是挣脱这被设定的‘天命’!
何为‘改命’?
便是用吾等的意志与行动,向那冰冷的‘观察者’证明——
我们,不是它们可以随意定义、随意处置的被动数据!
我们要成为它们实验中的最大变数,一个超出它们所有模型的 ‘失控变量’(Rogue Variable) !”
伦纳德·索尔森 博士深吸一口气,强行从哲学的眩晕中挣脱出来,回到了战略家的角色:
“道长说得对!
即便是实验,也有失败和成功的标准。
如果我们的抵抗,我们的‘不合逻辑’的生存意志,能够导致实验数据严重偏离预期,甚至……
导致实验装置本身出现故障呢?
比如,让那‘防火墙’过载,让那‘清道夫’程序错乱?”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尽管这光芒冰冷而决绝:
“这不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意志’而战,这是为了生存本身而战!
我们要做的,不是证明我们有多‘珍贵’,
而是证明我们有多 ‘麻烦’ ,
麻烦到让‘观察者’觉得,
要么终止实验,要么……坐下来和我们谈谈!”
亚瑟的崩溃,撕碎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文明最赤裸、最卑微的处境暴露无疑。
李嵩站在巨大的星图前,
背对着所有人,久久凝视着那个代表太阳系的、在上千亿光年虚无中微不足道的光点。
他终于从巨大的星图前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人们预想中的决绝。
只有一双眼睛,仿佛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投入了熔炉,淬炼成了冰冷而纯粹燃烧的火焰。
“观察者,不会回应。”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却带着斩断一切幻想、砸碎所有侥幸的决绝,
“因为它们不在乎。从来就不在乎。”
他向前一步,脚步落在寂静的地板上,却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协议,不是庇护,是规则。
是这囚笼的栅栏,是这培养皿的说明书。”
“我们是蜉蝣,是变量,是数据……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钉,楔入现实。
“只要我们还存在一秒,
只要我们还思考一次,还在抵抗一回,
还在试图理解一丝一毫……我们就还在定义自己 !
我们就不是它们数据库中那个可以被随意预测、随意归档的 被动符号!”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星图上那些狰狞的坐标——
火星那搏动的血色星瞳,
木星与土星轨道上那正在被暴力撑开的星门,
冥王星那冰冷的“清道夫”心脏,
海王星那指向深空的古老门扉——
最终,如同归巢的倦鸟,
沉重而坚定地落回那颗悬浮在幽暗中的、蔚蓝与洁白交织的星球。
“敌人的存在是真实的!
它们的威胁是真实的!
南极冰墙的脆弱是真实的!
我们脚下这个世界可能承受的毁灭,是真实的!”
他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而我们——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也是真实的 !”
“传令!”
李嵩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战鼓,敲响了文明在囚笼中的战吼:
1. 战略欺骗与潜伏:
“‘微光’计划即刻转入 ‘静默监听’(Silent monitoring)模式。
停止一切主动信息发送。
但我们不仅要‘听’,更要学会‘伪装’。
利用破译的‘裂隙’参数,尝试将我们的探测行为,完美伪装成宇宙背景噪音。
我们要在‘观察者’的眼皮底下,学会隐藏,学会潜伏。”
2. 攻击性防御与代价计算:
“‘诛邪’计划全面升级,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目标新增——不再只追求‘治愈’,
时间不给治愈恢复,而是尝试增加外科手术 ‘系统性瘫痪’(Systemic disruption) 。
研究负能量网络与星门结构的脆弱点,计算最高效的‘交换比’。
哪怕用十枚‘诛邪’换得星门开启延迟一小时,用一百枚换得火星负能量场强度降低一个百分点,就是胜利!
记住,这不是浪费,这是为了我们这‘培养皿’里的蜉蝣,能 多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
3. 逆向利用与规则篡改:
“集中所有资源,全力破解南极冰墙与‘诛邪’能量的共鸣机制!
我们要弄明白,是什么样的‘秩序修正’信号,能引动冰墙的‘呼吸’?
我们要尝试 放大这种共鸣,尝试 主动制造这种脉冲!
如果冰墙是‘观察窗’和数据线,那我们就要研究它,理解它,最终——
尝试撬动它,让它从规则的象征,变成我们能够影响的武器!”
4. 存在的最终定义: “通告UcJc全体部门,通告万灵同盟所有节点,通告地球上每一个仍在坚守的‘铸心’单元——”
李嵩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烙印进每一个灵魂:
“我们已知晓自身的处境。
我们已知晓没有救赎。
但这并不意味着绝望。”
“而是意味着 解放。”
“我们从今天起,不再为任何虚无缥缈的更高意义而战。
我们只为 我们自身的存在 本身而战。
为我们的记忆,
我们的情感,
我们创造的文明,
我们珍视的每一个生命,
我们脚下这颗仍在顽强搏动的星球而战!”
“就算整个宇宙都是牢笼,就算我们终将湮灭——”
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向无尽的虚空道:
“我们也要在这冰冷的囚笼里,用尽我们的一切,跳完这支属于我们自己的、不屈的、直到时间尽头的——蜉蝣之舞!”
世界上从没有救世主,
没有守护者,
只有冰冷的规则和无尽的虚空。
但人类,这知晓了自己命运的渺小蜉蝣,
已然决定,
即便面对注定的终结,
也要以最绚烂、最不屈的姿态,
战至最后一刻,燃尽最后一秒。
囚笼中的战争,
于此,真正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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