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陈谨沉浸在一种奇妙的共鸣状态中。混沌真元如潮汐般在体内缓慢流转,每一次循环,都从周围的星渊黑水中汲取到那一缕缕独特的“归藏”星力,又从祭坛符文的微光与断剑的守护剑意中,感悟到古老而坚韧的道韵。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破裂的经脉被修复、拓宽,焦黑的血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更重要的是,那混沌核心在吸收了“破军”的锋锐与“归藏”的沉静后,旋转得越发圆融如意,核心深处,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孕育。
意识海中,那幅由《周天星辰观想图》、星图碎片、薪火道韵共同构成的图景,正发生着缓慢而深刻的变化。来自断剑共鸣的画面碎片,如同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那以身祭剑、镇封地脉、留影星门的悲壮身影,其守护、牺牲、开辟的意志,深深烙印进陈谨的道心。
他仿佛触摸到了一条贯穿古今的脉络:上古灾劫(“熵”)降临,星辰陨落,地脉沸腾,生灵涂炭。搬山道先贤挺身而出,以无上智慧与牺牲,在关键节点布下封印(如石林薪火、此地祭坛),梳理地脉,接引星辰,试图构建一个庞大而稳固的防御与救世体系。而“通天之址”,很可能就是这个体系的核心,或者是通往最终解决之道的门户。星图,则是寻找并开启这些节点的地图与钥匙。
“薪火相传,搬山镇世,星图指路,归墟……”陈谨心中默念,对自己道路的理解愈发清晰。混沌归墟,或许不仅仅是战斗的手段,更是理解、包容、最终化解(或转化)一切“异常”与“灾厄”的终极之道。而这,竟与搬山道对抗“熵”的理念,隐隐有殊途同归之处。
就在他心神沉浸、感悟渐深之时,一种奇异的“律动”传入感知。
不是声音,不是能量波动,而是脚下祭坛、周围的地脉锁链、头顶上方那扇不稳定光门,三者之间产生的、一种极其微弱却本质相连的“脉动”。这脉动充满了痛苦、暴戾、挣扎(来自地脉),也蕴含着苍凉、期待与微弱的“引导”意愿(来自祭坛与断剑),更夹杂着一丝扭曲、贪婪、试图钻入的“杂质”(来自上方试图干扰光门的外部力量)。
陈谨心神一动,尝试以搬山副印为媒介,以混沌真元的包容特性,去“聆听”和“解析”这种脉动。
渐渐地,他“听”懂了。
那狂暴的地脉锁链,代表着此地龙脊山脉深处一处极其活跃且“受伤”的地脉核心。上古之战或许重创了它,亦或是“熵”的污染侵蚀了它的本源,使得它变得痛苦而暴戾,不断释放着毁灭性的能量,冲击着封印(祭坛与断剑)。而祭坛与断剑,则如同一位重伤垂死却依旧死死扼守关隘的巨人,以自身残存的力量,不断梳理、安抚、镇压着地脉的暴动,同时,也以自身为“锚点”,接引着特定的星辰之力(如破军星力),试图在上方构建一道相对稳定的“门”——一条可能的、通往“治疗”或“解决”地脉问题,亦或是通往更核心区域(通天之址?)的通道。
然而,祭坛与断剑的力量早已在漫长岁月中严重衰减。上方的光门因此极不稳定,时隐时现,且需要特定的“钥匙”与“共鸣”才能真正稳固并安全开启。陈谨之前的“持印叩星”,误打误撞,恰好提供了一丝微弱的“正确”共鸣,才短暂激发了光门更清晰的投影。
但此刻,上方那些贪婪的闯入者,他们的能量冲击、空间扰动,就像是不断敲打重伤巨人的棍棒,不仅干扰着光门的稳定,更有可能进一步刺激狂暴的地脉,甚至……引来更深层黑暗中某些不好的东西。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稳固通道,或离开。”陈谨心中升起明悟。继续待在这里,一旦地脉再次大规模暴动,或者封印被外力彻底破坏,后果不堪设想。他可能会被卷入地脉乱流,或被彻底埋葬在这星渊之底。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大半的身体,目光再次投向祭坛中央的断剑。
“前辈,我该怎么做?”他低声问道,带着敬意。他知道,这断剑中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先贤意志烙印。
断剑沉寂片刻,就在陈谨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剑身之上,一道极其微弱的银灰色剑意流转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信息流,直接汇入陈谨的识海。
信息依旧破碎,但比之前清晰许多:
“地脉……伤……需以星力抚之,以印为引,以心为桥……”
“门……虚……需借地脉之势,稳其根基,定其坐标……”
“邪祟……窥伺……速离……”
紧接着,一股关于如何短暂“调和”此地地脉暴动、并以地脉之力“加固”上方光门通道的粗浅法门,连同几个关键的空间坐标节点信息,一并传入陈谨脑海。这法门似乎是搬山道专门用于应急处理封印节点动荡的秘术,极其复杂,对施术者的地脉感知、星辰操控以及自身真元的包容性要求极高。以陈谨目前的境界和理解,最多只能施展一个简化版,且效果、持续时间都有限。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借地脉暴动之势,短暂稳定星门,为自己创造一条相对安全的逃生或深入通道……同时,也能给上面那些家伙制造些麻烦。”陈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法门风险极大,一旦操控失误,可能引火烧身,被地脉反噬。但机遇同样巨大,若能成功,不仅能脱困,还可能对星门后的情况有更直接的了解。
他迅速评估自身状态:伤势好了七成,真元恢复了八成且更加精纯,混沌核心稳固,对“破军”与“归藏”星力有了初步融合,搬山副印与祭坛断剑建立了微弱共鸣。
“可以一试!”陈谨决断极快。他立刻盘坐回祭坛边缘,双手置于膝上,屏息凝神。
第一步,沟通搬山副印,将其作为自身与祭坛、地脉之间的“协调器”。副印嗡鸣,散发出柔和的土黄色光晕,与祭坛符文、断剑剑意共振。
第二步,运转《周天星辰观想图》,同时接引“破军”的锋锐开辟之力与“归藏”的沉静抚慰之力。意识星图中,代表这两股力量的星象微微亮起。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以混沌真元为核心,包容、糅合地脉之气、星辰之力、搬山道韵,按照法门所示,在体内构建一个微型的、动态平衡的“调和模型”。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穿针引线。地脉的暴戾、星辰的浩渺、搬山道韵的厚重,在混沌真元的包容下勉强共存,却又互相冲撞。陈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经脉传来胀痛感。但他心志坚定,以强大的神识精细操控着每一分力量,不断调整、平衡。
渐渐地,一个由灰蒙混沌为底、点缀着银星与黄芒的奇异能量球,在他丹田上方、混沌核心旁缓缓凝聚成形。能量球并不稳定,表面能量流如同细小的电蛇般窜动,但它确实将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暂时“捏合”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
陈谨猛然睁眼,双手结出一个古朴复杂的手印,对着祭坛中心断剑的方向,缓缓推出!
“搬山秘术·地脉星桥引!”
那枚不稳定的能量球应手而出,并非飞向断剑,而是没入陈谨脚下的祭坛基座!
“嗡——!!!”
整个祭坛剧烈一震!表面的古老符文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更加明亮、连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能量球融入祭坛后,迅速沿着符文网络扩散,并顺着那些与祭坛相连的暗红地脉锁链,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而去!
效果立竿见影,却也带来了剧烈的连锁反应!
首先,原本狂暴无序、如同乱鞭般抽动的地脉锁链,其暴戾的波动似乎被那股融合能量短暂地“抚平”和“引导”了一部分!锁链的颤动变得稍微规律了一些,释放出的毁灭性能量也有所收敛。祭坛承受的压力顿时一轻。
其次,祭坛本身的光芒,通过某种玄奥的联系,向上投射,与上方那扇不稳定的光门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光门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了一些,门内的星空漩涡旋转也趋向稳定,散发出的空间波动不再那么紊乱。
然而,这种“引导”和“稳定”是建立在强行调和地脉暴动的基础上的,如同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强行引流,必然引起剧烈的反冲和新的能量激荡!
“轰隆隆——!”
整个陨星湖盆地,再次地动山摇!比之前更加猛烈!湖面(星渊黑水表面)炸开无数道巨大的、由星光和黑暗混合的“水柱”!盆地四周的暗红山壁簌簌落下碎石,那些岩石上的焚烧纹路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中似乎多了一丝被“引导”的轨迹!
上方,正准备再次尝试靠近光门的各方势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狂暴却也似乎隐含规律的地脉异变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地脉又暴动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炎屠刚疗伤到一半,惊怒起身,挥刀劈开一道冲天而起的黑星光柱。
玄骨面具下的幽蓝光芒急闪:“不对!地脉能量在向着星门方向汇聚!有人在下面操控地脉!”
钱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凝重与一丝惊骇:“以地脉为弦,以星门为的……好大的手笔!是陈谨?他怎么可能掌握这种上古秘术?!”他身边的青影已护在他身前,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暴走的能量。
此刻,那扇光门在汇聚而来的地脉能量(被部分引导和转化后)的灌注下,竟然开始由虚转实!门框勾勒出清晰的银色线条,门内的星空漩涡变得深邃而稳定,一股稳定的、指向明确的空间通道气息散发出来!
但同时,光门周围也形成了一个恐怖的、由被引导的地脉余波和星渊黑水组成的能量乱流区!任何试图强行闯入者,都将承受堪比神境巅峰全力一击的混乱能量冲刷!
“门户在稳固!但周围能量太狂暴了!”有散修惊呼。
“是机会!只要冲过这片乱流区,就能进入星门!”也有亡命之徒眼红。
“谁能冲过去?那乱流……”
就在上方众人惊疑不定、贪婪与恐惧交织之际——
陨星湖中心,那片翻腾的黑水之中,一道身影,包裹在灰蒙蒙的混沌光晕与点点星辉之中,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破开重重黑浪,冲天而起!
正是陈谨!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因施展秘术而损耗不小,但眼神明亮锐利,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脚下祭坛、与头顶光门隐隐呼应的奇异韵律。他手中,并无他物,只有丹田内搬山副印在微微发光,与祭坛断剑残留的共鸣,成为他“操控”此地部分地脉之力的微弱凭依。
他踏浪而立,目光扫过盆地边缘那些熟悉而充满敌意的面孔,最后落在正在由虚转实的银色光门之上。
通道已成,但也是最后的险关。
前有未卜的星门之路,后有虎视眈眈的强敌环伺。
陈谨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灰蒙星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扇稳固了许多、却被狂暴能量乱流环绕的银色光门,电射而去!
是生是死,是机缘是陷阱,就在此一举!
“他出来了!他要闯门!”
“拦住他!”
“跟上!趁乱进去!”
盆地边缘,数道身影在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贪婪的怒吼与厉啸,各色光芒亮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能量乱流区,冲向光门,也冲向陈谨!
陨星湖上空,最终的混乱争夺,随着陈谨的现身与冲门,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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