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中枢统计局调查队抵达凤山。
带队的是城市社会经济调查司的司长郝正午，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面沉如铁，自带杀伐之气。
同行的还有省统计局局长罗伟，也是个中年人，瘦高个。
莞城，高颜和仇合两个人都来了。
本来，统计调查是不需要高颜陪同的，但高颜还是坚持来了。
举报凤山统计造假的资料，居然被直接送到了中枢统计局，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肯定是某些人故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在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公示期间把高燃拉下马。
“郝正午这个很难搞定。”
“他油盐不进，就连统计局的领导的面子，他也未必会卖。”
“因为他不会被人情左右，所以上面才决定派他下来。”
“美其名曰，是为了开展公平工作的调查，其实就是想做实凤山的数据造假。”
“希望凤山的水分不太大，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别看高颜面不改色，但内心其实很是担心。
数据如果严重失实，高燃绝对会被一票否决。
尽管高颜相信高燃不会干这种事，但她也知道，基层工作，书记抓的是大方向，统计这些具体的工作，书记是不可能会过多干涉的。
如果凤山真有人投其所好，在合理的范围，甚至是不合理的范围，把最漂亮的统计数据报到了高燃那里，高燃是不可能察觉的。
旁边，仇合斜睨了高颜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察的微笑。
他仇合做事，怎么可能不考虑失败的可能。
马克失败了。
不怕。
有市委常委会。
市委常委会失败了。
也不怕。
有中枢统计局。
仇合也是从基层走来的，他深谙统计领域存在的各种问题。
全国三千多个县区，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经得起调查的。
某些统计数据，一定会有水分。
凤山，也绝对不可能会例外。
为此，他请龙汉升出面，把中枢统计局给“请”到了凤山。
一把牛刀，用来杀凤山这一只鸡，绰绰有余了。
高颜并未注意仇合盯着自己，她看着郝正午：“郝司长，我们先去用餐吧。”
郝正午看着高颜，“高颜书记，我们吃盒饭就行，边吃边查资料。”
此言一出，旁边陪同的高燃和钟梦萍等人微微色变，这厮，来者不善啊，不把凤山查个底朝天，他似乎不会罢休。
高颜点了点头，看向高燃：“相关台账资料准备好了吗？”
高燃站出来，“郝司长，高书记，各位领导，相关台账资料已经准备好。”
“郝司长说了，边吃边查。”
高颜说道：“安排一下，中午吃便餐。”
郝正午突然开口：“高颜书记，仇市长，你们两位领导就不必陪着我们了。”
他看着省统计局局长罗伟：“有什么需要协调的，我会第一时间跟罗局长说。”
高颜点头：“郝司长，那我们就在凤山镇政府等着你们。”
高燃当即带着郝正午等人去检查资料。
不过到了资料室，郝正午却看着高燃说道：“高燃书记，你也去忙你的吧，镇长留下来就行。镇长抓经济，有什么情况，我会问她。”
高燃点头：“好的，郝司长。”
他非常干脆的离开，返回了镇政府。
见高燃来了，高颜微微一怔：“郝司长让你过来的？”
高燃点头：“郝司长说了，镇长抓经济，镇长留下就行。”
旁边的仇合蹙眉：“郝司长这是信不过凤山党委啊。”
他看着高颜：“书记，我看我们得做其他准备。”
高颜问道：“什么其他准备？”
“凤山的数据不可能一点水分也没有。”
仇合不等高颜说话，扭头看着高燃：“高燃，实话实说，凤山的水分到底大不大？”
高燃直视着仇合：“市长，凤山的数据没有任何水分。”
仇合心中冷笑，蹙眉道：“高燃，郝司长很专业。他调查过的统计造假案，数以千计，别人看不出的猫腻，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高燃依然还是那句话：“凤山的数据没有任何水分。”
仇合不再跟高燃说话，转而看着高颜：“书记，市委推荐了高燃同志，担任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的第一人选。如果凤山出了问题，那传出去，会严重影响市委。”
说好听了，影响市委。
说难听了，那就是影响高颜。
“我个人建议，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中枢统计局领导。”
“如果中枢统计局的领导愿意出面，这件事或许有转机。”
“一旦郝正午查出什么，那么……”
仇合深吸口气：“那么省委政府会怎么看我们莞城？”
那么多市委常委，全部推荐高燃。
结果呢？
凤山居然出现了统计造假的事。
这是在丢莞城市委的脸啊。
“我倒是认识一个中枢统计局的领导。”
仇合说道：“书记，要不我当这个牵线人，你亲自联系他说说情？”
高颜目光如刀，盯着仇合：“仇市长这个人情，暂时留着吧。”
仇合一怔，随即苦笑：“那好吧。”
他突然又说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高颜和高燃都不讲话。
“高燃，主动向郝司长承认工作的不足，也是个办法。”
仇合语重心长的说道：“统计数据的问题，只要不超出从严丛中处理的界限，那都是有迂回的可能的。主动承认错误和被动认错，那完全是两码事。”
他居然让高燃去“自首”。
高颜柳眉扬起，“市长，你张口闭口凤山数据有问题，证据在哪里？你就那么希望高燃去主动认错吗？”
仇合无奈：“书记，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解决问题。高燃这么优秀一个干部，如果因为统计造假的事被处分，实在太不值得了。”
高燃笑道：“市长，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凤山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
仇合叹气，“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不再多言。
晚上十点。
仇合看了看手表，嘴角露出冷笑。
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果然，有人来报告情况了。
“书记、市长，郝司长说，你们可以过去了。”
“结果如何？”
“郝司长说，凤山的数据确实失实。”
仇合闻言心中大乐，脸上却露出愁容，看着高燃和高颜：“哎，现在想做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那来汇报的人突然说道：“不过，郝司长还说，数据确实失实了，但却不是什么坏事，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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