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府衙。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这座刚刚恢复生机的古城。府衙前的广场上,一队金国使团正忐忑不安地等候召见。为首的使臣完颜希尹身着金国一品官服,却刻意没有佩戴任何彰显身份的饰物,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宣——金国使臣觐见!
随着内侍一声长喝,府衙大门缓缓开启。完颜希尹深吸一口气,捧着金国降表,带领副使们低头走入。穿过两排盔甲鲜明的华军将士,他的余光瞥见那些将士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不由得脊背发凉。
大堂之上,林冲端坐主位,左右是耶律大石、韩世忠等将领。不同于往日的戎装,今日林冲特意穿上了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威仪赫赫。
金国使臣完颜希尹,叩见大华皇帝陛下!完颜希尹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双手高举降表。
内侍接过降表,呈于御案。林冲展开细看:金国愿称臣纳贡,岁币二百万贯,战马三万匹?就这些?
完颜希尹浑身一颤:陛...陛下明鉴,我主愿世为藩属,永不再犯...
朕要的不是空口许诺。林冲将降表掷于案上,归还所有掳掠的汉民;割让辽东半岛;交出当年参与靖康之变的全部战犯。
完颜希尹面如土色:这...这...
怎么?耶律大石冷笑,你们金国当年破汴梁,掳我二帝,杀我百姓时,可没这么犹豫。
完颜希尹额头渗出冷汗:陛下容禀...辽东乃我大金龙兴之地,若割让...
那就继续打。林冲打断他,朕不介意亲赴黄龙府。
堂上众将哄笑。完颜希尹知道金国已无讨价还价的资本——东路军全军覆没,西路军损兵折将,国内契丹、渤海各族蠢蠢欲动。若华军乘胜北上,金国必亡。
外臣...外臣需请示我主...
可以。林冲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无答复,朕将视金国拒绝和议,即刻发兵北上。
完颜希尹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陛下宽限!谢陛下宽限!
别急着谢。林冲冷冷道,在等答复的这三个月,朕要先收点利息——即日起,所有在燕云的汉民,凡有亲人在金国为奴的,皆可登记造册。金国需在一个月内,送还这些人的亲属。
这...完颜希尹刚要推脱,却见林冲眼神一寒,连忙改口,外臣...遵旨...
带他下去。林冲挥手,让户部派人对接,详细登记。
他顿了顿:还有一事。当年靖康之变,被掳北上的宗室、官员、工匠、女子...活着的,朕要他们全部回家;死了的,朕要知道葬在何处,迎回遗骸。
众将肃然。这是一项浩大工程,但没人提出异议——那些被掳的同胞,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十月初五,幽州城北门。
一场特殊的迎接仪式正在举行。三千余名从金国放归的汉民,排着长队缓缓入城。他们中有的被掳时还是孩童,如今已两鬓斑白;有的在金国为奴十余年,遍体鳞伤;更有些女子,怀中抱着与金人所生的孩子,神色复杂。
城门前搭建了高台,林冲亲自主持迎接。每过一人,便有官吏核对名册,寻找其亲属。找到的,当场相认;找不到的,则安置在临时营帐,继续寻访。
张王氏,原籍汴梁,靖康元年被掳,其夫张大有已故,其子张小山现为幽州铁匠...
随着官吏的宣读,一个佝偻老妇颤巍巍走出队列。台下,一个中年汉子愣了片刻,突然嚎啕大哭:他冲上高台,跪地抱住老妇双腿,儿以为您早就不在了...
老妇浑浊的双眼渐渐聚焦,干枯的手抚上儿子的脸:小山?是小山吗?你爹呢?
爹...爹他...汉子泣不成声,爹当年为护您,被金兵砍死在汴梁街头...
老妇身子一晃,险些跌倒。林冲见状,亲自下台搀扶:老人家,回家好好养着。朕已下旨,所有归来的百姓,授田二十亩,免赋五年。
老妇这才认出眼前的是皇帝,慌忙要跪,被林冲拦住:是朕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苦了...
这一幕不断重演。有兄妹相认的,有夫妻重逢的,更多的是父母与子女——当年被掳时还是孩童,如今已为人父母。最令人心碎的是那些寻亲无果的人,他们固执地守在城门口,望着北方,期盼奇迹。
黄昏时分,一队特殊的归俘引起骚动。这是三十余名女子,个个衣衫褴褛,却掩不住曾经的风华。她们是当年被掳的皇室宗女、官宦千金,在金国受尽凌辱。
柔福帝姬到——
随着一声宣喝,全场肃然。柔福帝姬,宋徽宗之女,靖康之变时年仅十六,被掳北上,沦为金国贵族的玩物。如今归来,已是憔悴妇人。
林冲亲自下阶相迎。柔福帝姬见到华朝天子,泪如雨下,却倔强地不肯跪拜:陛下若要治罪,妾身甘愿领受。只求...只求不要问妾身这些年的经历...
林冲深深一揖:帝姬受苦了。朕已命人收拾行宫,请帝姬暂歇。所有归来女子,皆可入宫为女官,或由朝廷供养终身,绝不再受半点委屈。
柔福帝姬这才泪眼朦胧地抬头,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华朝开国皇帝。他与想象中不同,没有赵家天子的儒雅,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刚毅。
妾身...谢陛下隆恩...
当夜,林冲在行宫设宴,款待归来的宗室贵女。席间,柔福帝姬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妾身的皇兄...康王他...
林冲沉默片刻,如实相告:康王赵构,10年前在临安被朕所擒,现居开封,封安乐公。
柔福帝姬松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帝姬放心,朕不会亏待赵氏。林冲温声道,待局势稳定,朕会安排你们相见。
宴席散后,林冲独坐书房,翻阅着厚厚的名册。每一页,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血泪历史。他提笔在最新一页写下:
天统十年十月初五,归三千一百二十七人。尚有二十余万同胞流落金国...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团墨迹。
十一月,金国正式回复和议条件。
完颜希尹再次来到幽州,带来了金国主的亲笔信。信中同意归还所有汉民,割让辽东半岛南端的旅顺、大连,并列出当年参与汴梁之战的七十三名金将名单——这些人或被贬为庶人,或已畏罪自尽。
林冲召集群臣商议。耶律大石认为条件已足,可暂时休战;韩世忠则主张继续施压,要求割让整个辽东。
陛下,耶律大石劝道,金国虽败,根基尚在。若逼得太紧,恐其狗急跳墙,屠杀我汉民。
林冲沉思良久,最终拍板:准和。但再加一条:金国需允许我朝商队在辽东自由通行,并设护侨使,保护当地汉民安全。
完颜希尹不敢再讨价还价,一一应允。和约正式签订,史称《幽州之盟》。
十二月初一,幽州城南郊。
一座巨大的归义碑落成。碑阳刻《幽州之盟》全文,碑阴则刻着三万七千六百五十四名燕云死难者的姓名。林冲亲自主持祭奠,十万军民参加。
祭礼上,林冲宣读祭文:
维天统十年,岁次庚戌,十二月乙亥朔,大华皇帝林冲,谨以清酌庶羞,祭于燕云死难之灵曰:呜呼!尔等生逢乱世,死于非命,或战死沙场,或屈死敌手,或饿殍于道,或自尽全节...今王师北定,特立此碑,以慰亡魂...
读至动情处,林冲声音哽咽。台下百姓无不痛哭,声震四野。
祭毕,林冲独自站在碑前,手指轻抚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被战火摧毁的人生。
陛下...耶律大石悄然走近,风大了,回宫吧。
林冲摇头:再等等。他从怀中取出一壶酒,缓缓洒在碑前,这一壶,敬所有没能等到今天的同胞。
酒水渗入泥土,如同那些逝去的生命,终将滋养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
传旨。林冲突然道,即日起,幽州更名,设北都,与南京开封并立。迁十万户充实京畿,重建城池宫室。
陛下是要...
朕要这里成为北方的屏障,成为收复辽东的跳板。林冲望向更远的北方,目光如炬,《幽州之盟》只是开始,不是结束。终有一日,朕要所有流落异乡的华夏儿女,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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