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号继续航行。
至申时初,前方海平面上出现群岛的轮廓,像一串散落的翡翠。
舟山群岛到了。
了望哨报告,桃花岛北侧确实有个隐蔽的海湾,岸上有简易码头,停着十几艘船。
岸边还有木制寨墙,几座了望塔。
林天举起望远镜正在观察:“船都在,人应该也在岛上。直接炮击码头,把船打沉,这些人就困在岛上了。”
“会不会伤及无辜?”一旁的宋应星有些担忧。
“水匪窝里哪有无辜。”林天语气淡然,“这样,咱们只打船和码头,不打民房——如果那破窝棚算民房的话。”
沈廷扬随即下令:“全速前进,进入射程后,左舷齐射码头设施,右舷齐射船只。先用实心弹轰开寨墙,再用链弹打帆,最后霰弹清扫甲板。”
“镇海”号像一头发现猎物的猛虎,直扑海湾。
海湾里的水匪显然发现了这艘不速之客。
码头上顿时大乱,人影奔走,有人往岛上跑,有人往船上冲。
几艘船慌忙起锚,想往外逃。
但,
已经晚了。
距离三百步,还在土炮射程外,“镇海”号的炮窗已经全部打开。
“左舷,目标码头寨墙——开炮!”
十二门三斤炮齐射。炮口喷出火焰,白烟瞬间笼罩了半边船身。炮弹呼啸着飞向岸边,砸在木制寨墙上。
“轰隆隆——”
木墙像纸糊的一样碎裂。实心弹穿透木板,余势不减,又砸塌了后面的窝棚。尘土飞扬,木屑四溅,惨叫声隐约传来。
“右舷,目标船只——开炮!”
另外十二门炮怒吼。炮弹雨点般落在水匪船上。
一艘正在起锚的船被击中船头,整个船首炸开,海水疯狂涌入。
另一艘船的主桅被实心弹打断,船帆哗啦落下,盖住了甲板上慌乱的人群。
水匪船乱成一团。有的想往外冲,但海湾出口被“镇海”号庞大的身躯堵得严严实实。有的想靠岸,但码头已经被炮火覆盖,木制的栈桥燃起大火。
“装填链弹!”沈廷扬继续下令,“打帆,一艘都别放跑!”
第二轮齐射,链弹上场。旋转的铁链在空中发出呜呜的怪响,缠住船帆桅杆,绞断绳索。失去动力的船在海湾里打转,成了活靶子。
第三轮齐射时,水匪撑不住了。剩下的七八艘船升起白旗,船上的人跪在甲板上,双手高举。
战斗结束。
“镇海”号缓缓驶入海湾,放下小船接收俘虏。水手们全副武装登岸,清点战果。一共抓了一百七十三人,缴获船只九艘——虽然大多带伤,但修修还能用。击沉六艘,毙敌约二百。
沈廷扬清点完毕,向林天汇报:“消耗炮弹四百二十七发,煤炭约五吨。我方无人伤亡,只有两个炮手被烫伤手,已包扎。”
林天点点头,正要说话,宋应星却皱着眉头从轮机舱爬上来。
“经略,有问题。”
“说。”
“机器连续运转四个半时辰,汽缸温度过高,第三号阀门漏气了。”
宋应星抹了把汗,“得停机检修,至少两个时辰。还有,传动齿轮磨损比预想的严重,得换备用件。”
张继孟也从炮位回来:“火炮连续发射,炮管过热,有两门出现了头发丝细的裂纹,不能再用了。炮架铆钉松了十七处,得重新加固。”
林天沉默片刻,反而笑了:“现在发现问题,是好事。总比战时出问题强。”
他看向众人:“这次试航,就是要找出所有毛病。记下来,回去一样样改进就是。”
——。
当晚,“镇海”号停泊在桃花岛海湾。
轮机舱熄火检修,工匠们借着汽灯的光,拆卸机器,更换零件。炮手们也在加固炮架,检查每一门炮。
林天住在船长室。房间不大,但整洁,有一张固定的床,一张书桌,墙上挂着海图。
沈廷扬、宋应星、张继孟三人也挤进来,四人围坐在桌旁,总结今天的战斗。
“优点很明显。”
沈廷扬率先开口,“蒸汽动力,无风也能全速航行,航速快,转向灵活。火炮多,火力猛,一轮齐射就能打垮敌人士气。”
“可机器实在是太娇贵。”宋应星苦笑,
“连续运转容易出故障,需要专门的机工维护,普通水手玩不转。煤炭消耗大,续航短——咱们今天才打了这么一仗,就烧了三吨煤。真要远航,得一路设补给点。”
张继孟补充:“火炮后坐力大,对船体结构是考验。连续射击后炮管过热,得冷却,影响射击频率。还有烟雾问题——齐射时烟雾太大,遮蔽视线,得等风散。”
“还有一点。”沈廷扬说,
“船大吃水深,有些港口进不去。目标太大,容易成为靶子。今天打水匪没问题,将来打清军水师,人家要是有重炮,咱们也得小心。”
林天静静听着,等三人说完,才缓缓开口:“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对吧?”
三人对视,齐齐点头。
“那就继续造。”
林天的声音斩钉截铁,“宋先生,回去后继续改进蒸汽机,提高稳定性、可靠性。张先生,改进火炮冷却系统,设计新式炮架。廷扬,抓紧训练水手炮手,这样的船,咱们水师至少要装配十艘。”
沈廷扬倒吸一口凉气,“经略,这一艘的造价就超过五万两,十艘可就是五十余万两,这还不算后续维护、人员、弹药……”
“钱的事不必担心。”
林天打断他,“船必须造。有了十艘这样的巡洋舰,整个东海、南海,就是咱们的内湖。将来北伐,水师从海路北上,可以直接威胁天津、辽东,甚至登陆朝鲜,抄清军后路。”
沈廷扬眼睛亮了:“若能如此,清军就首尾难顾,陆路压力大减!”
“所以这钱,花得值。”
林天起身,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海面,“等沿海水匪剿完了,下一步,该会会郑芝龙了。”
沈廷扬一怔:“经略要对福建动手?”
“有这想法。”
林天没有否认,“郑芝龙盘踞福建多年,水师实力不弱,号称千艘战船。若能收服,对咱们是大助力。若不能……也得让他保持中立。”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等有时间,咱们水师,也去上一趟福州。听说咱们的马阁老跟福王殿下(弘光帝),眼下就在他郑芝龙的船上‘做客’呢。总得去‘请个安’才是。”
沈廷扬心照不宣,重重点头。
(???)
——。
翌日清晨,检修完毕的“镇海”号起锚返航。
回程顺风,加上蒸汽动力,航速很快。
午时刚过,就已经过了长江口,进入江面。
林天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景色。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
岸边的柳树已经抽出嫩黄的芽,远远看去像笼着一层绿烟。田野里,农人们开始育秧,一块块秧田像绿色的棋盘。村庄上空炊烟袅袅,鸡鸣狗吠隐约可闻。
他想起在长兴县看到的那些农人,想起陈老栓说的话,想起那些孩童红扑扑的脸蛋。
百姓要的其实很简单——有地种,有饭吃,有屋住,孩子能读书,老了有所养。
他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经略。”
沈廷扬走到他身后,“南京快到了。”
林天抬头,远处已经能看到南京城的轮廓。
钟山如黛,城墙如带。
“靠岸后,你跟我去总帅府。”
林天没有回头,“咱们得好好规划水师发展——十艘巡洋舰只是开始,将来还要造更大的战列舰,造运输船,造补给船。水师学院也得扩建,培养更多军官、机工、炮手。”
“是。”
未时三刻,“镇海”号缓缓靠向龙江船厂码头。缆绳抛出,系在缆桩上。
跳板放下,林天等人下船。
宋应星、张继孟已经先行一步,去召集工匠,部署改进事宜。
林天和沈廷扬骑马返回城中帅府。
帅府议事厅里,韩承正伏案处理公文。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林天,连忙起身。
“经略回来了。”
韩承迎上前来,“浙江春耕都安排妥了。嘉兴府还试种了从南洋引进的甘薯,出苗率九成,长势很好。苏州府那边在推广新式水车,效率比旧式高三倍。”
“好。”林天点头,在太师椅上坐下,“韩承,你拟个条陈,关于扩大双季稻种植,还有推广甘薯、玉米这些高产作物。另外,农具工坊要扩建,今年至少要生产五万套新式犁、耙、水车。”
“是。”
林天又把海战的情况简单跟韩承说了说。
韩承听完,犹豫了一下,“经略,造船一事,毕竟花费巨大。眼下江南用钱的地方很多——春耕要钱,学堂要钱,新军训练要钱,工坊扩建也要钱。这十艘巡洋舰的预算,是不是先缓一缓?”
“不能缓。”
林天语气坚决,“水师是将来北伐的关键。陆路北伐,困难重重,步步血战。但海路不同——咱们可以直接威胁清廷后方,登陆辽东,甚至直捣盛京。”
他顿了顿:“况且,控制了海路,就控制了贸易。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运到南洋、西洋,能换回大量白银。这生意,可比种地赚钱得多。”
韩承不再说话。他知道,林天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而且往往是对的。
三人又就水师建设讨论了一个多时辰,初步定下了调子——上半年先再造两艘同级舰,同时开始设计更大的战列舰。水师学院扩招三百人,机器局增设轮机工坊,专门培训蒸汽机维护人员。
议事毕,韩承、沈廷扬领命而去。
林天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巨幅舆图。
图上,江南一片已经涂成深红色——这代表完全控制。
四川是浅红色,李自成就要动手。
山西、河南是斑点状红色,义军正在搅动风云。
关外,清军主力东征朝鲜,辽东空虚。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窗外,春风拂过庭院。腊梅花期已过,桃花正含苞待放。
墙角那株老杏树,已经爆出密密麻麻的粉红花蕾。
春天,
眨眼便至。
林天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暖风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市井的喧闹声——小贩的叫卖,孩童的嬉笑,马蹄嘚嘚,车轮辚辚。
这是人间烟火,是太平景象。
而要守住这份太平,就得有雷霆手段,有钢铁巨舰,有敢战之师。
他关上窗,坐回书案前,铺开纸,提笔蘸墨。
第一行字力透纸背:
“崇祯二十年二月初一,于南京总帅府。今议定水师建设章程如下……”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窗外,
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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