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王携的声音重新变得疏离。
“绕了这许多圈子，你的目的终究还是落在这力量二字之上。恢复修为？哼，待你掌控力量之日，便是以此身祸乱世间，造下无边杀孽之时。”
周正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这头倔驴不但不往前走，还一蹄子踹自己脸上。
周正在心里破口大骂，也顾不上什么措辞了。
“祸乱个锤子啊！”
他奈何身体动不了，不然真想揪着王携的衣领几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大哥！我们现在瘫在床上任人宰割，连自保都做不到！你脑子里除了宗门戒律和防天魔手册，能不能装点生存常识？”
王携丝毫不为所动，他的信念坚如磐石。
“岂能让你这不明根脚的天魔沾染半分修为？即便王某身死道消，也绝不容许魔头借我之手为祸苍生。”
“为祸苍生？哈哈哈哈！”周正气极反笑。
他算是明白了，跟这种责任怪陷入自证清白的循环是没用的。
你越解释，他越觉得你包藏祸心。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那陈锋师弟为啥选你下手，就你这思维定势，不坑你坑谁？坑你都算替天行道了！”
这番话夹杂着王携半懂不懂的词汇，但意思他听明白了。
尤其是那句坑你都算替天行道，扎进了他骄傲又破碎的心里。
“你……！”
王携怒意勃发，却又一时语塞。
他一生恪守门规，光明磊落，何曾被人如此赤裸裸地鄙夷过智商和处世方式。
“你什么你！”
周正彻底进入了摆烂状态：“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宁可躺着等死也要防着我这个域外天魔。那咱们就一起躺着，等着你那好师弟哪天端碗药来送你上路。”
他越想越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累了，真的累了。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死了说不定我就能穿回去了，劳资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删浏览器记录……”
周正的火气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意识中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情绪。
他意识蜷缩起来，不再理会王携。
王携沉默了。
他如今的处境，确实岌岌可危。
就在识海内的气氛陷入僵持之际——
嗡……
“嗯？”
王携的意识变得专注起来。
“怎么了？”周正察觉到了王携的异常，从自怨自艾中脱离出来。
“有人在触动禁制。”
周正立刻紧张起来。
“是那个林师弟又来了？还是你师尊？”
“林师弟知晓开启之法，师尊更不会如此。此人似乎在尝试破解。”
周正一愣：“那会是谁？小偷？还是灭口的？”
“王大首席！有人摸上门了，不管他是来偷东西的还是来要命的，我们不能再躺着了。”
王携沉默着，显然也在急速思考。
“我神魂之力不足以驱使道躯……”王携艰难道，“强行凝聚，只会加速消散。”
周正脱口而出：“那你教我，告诉我怎么控制身体！”
“你？”
“你一介域外之魂孱弱如斯，且不通此界法则，如何操控我这道躯？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也总比躺着等死强啊，试试还有机会，不试就真完了！”
外面的触动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始了新的尝试，那动静，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不多了。
王携的意念剧烈地波动着，理智告诉他，让一个不明底细的异魂操控身体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现实是，他自身已无行动能力，而外敌当前……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周正的重重疑虑。
“……罢了。”
王携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我传你一篇最基础的《引气诀》，此乃我玄天宗弟子启蒙之法，旨在引导初生之灵气，滋养肉身，稳固神魂与肉身的联系。你试着依照法诀，凝聚意念，尝试感应肉身。”
“好好好！快念！”
一段古朴拗口的法诀传递到周正的意识中。
周正：“……”
他感觉自己的cpU差点被这段信息干烧了，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整本天书。
什么引魂光于幽阙，照泥丸于明堂，什么气随脉转，意守丹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等等！王兄！能不能说人话？”
“我听不懂啊！什么泥丸什么丹田？在哪里啊？怎么引？怎么守？”
王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在他认知里，这已是修仙界最粗浅的法门。
这域外天魔，竟连最基本的修行概念都一无所知？
“泥丸即眉心识海，便是你我此刻所在，丹田位于脐下三寸，乃藏精纳气之所。”
“意守便是集中你的念头，感知那片区域，引魂光便是凝聚你的精神，如同集中精力看一件东西。”
他试图用浅显的方式解释，但对于周正来说，这依旧是难以理解的操作。
“集中念头……感知……”
周正拼命尝试，但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一团散乱的烟雾，根本无法如臂指使。
所谓的脐下三寸，他只能靠想象，至于感知，更是虚无缥缈。
“太慢了！如此愚钝！”
王携忍不住斥道，他从未教过资质如此差的。
“你行你上啊！”
周正也火了：“我一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现代青年，你让我突然理解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不是强人所难吗？”
王携被噎得说不出话。
但形势急迫，他也只能更加细致地指点。
“勿要胡思乱想，摒弃杂念！对，想象你的意识是一道光，从头顶，慢慢向下，顺着身体中央……对，就是那里，感觉到那股微弱的暖流了吗？”
“不对，那不是你想出恭！引导它汇聚到小腹……脐下三寸！”
在王携近乎抓狂的的指导下，周正摒除杂念，将注意力都投入到这种玄妙的感应中。
终于，周正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他散乱的精神，终于有一小缕，触碰到了这具身体的某个开关。
“眼……眼睛！我感觉到眼皮了！”
周正激动地叫了起来。
“凝聚你的意念睁开它！”
王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紧张和期待。
周正咬紧牙关，将精力孤注一掷地投向那沉重无比的眼皮。
起！
给我起！
一阵疲惫传来，但他不管不顾！
一线微弱的光明夹杂着模糊的景物投射进来。
他，或者说，他们，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古朴的木质屋顶，以及从窗户透进来略显朦胧的天光。
世界，第一次以视觉的方式，向周正展开了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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