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云指尖碾碎那枚微型追踪符，粉末从指缝滑落。她抬头看向高台，名单上的名字还在。赤月站在她身侧，把水壶收了回去。
“魂力耗得有点多。”赤月低声说。
“没伤到根本。”凰云回了一句，声音平稳。
墨辰趴在后方石阶上，耳朵忽然一动。它没有低吼，只是鼻翼张开，嗅了两下空气里的味道。那股混在人群中的染料味已经退开一段距离，但还在。
第一声赞叹是从右前方传来的。
“她们太强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面。周围原本压低的议论一下子翻了上来。
“剑道组那个红衣女子，一剑都没出完就赢了。”
“阵法组那个白衣的更吓人，对手自己跪下认输的。”
“你才发现？她们早就不是普通修士能比的。”
赤月眉梢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她没回头，手落在焚寂剑柄上，指节收紧。她的背始终对着人群，面朝擂台空地，像一堵墙。
凰云却转过了身。
她朝着鼓掌的方向轻轻点头，嘴角带了一丝笑。动作很短，不到半息就收回了视线。但她这个回应让四周的声音更响了。
“看，她在笑！”
“之前谁说她是病秧子来着？”
“我……我昨天还笑话她体弱不能参赛……”
“闭嘴吧你，现在人家是‘星辰仙子’！这称号配她。”
“那红衣的呢？一身血炎，杀气冲天，叫‘烈焰修罗’不过分。”
凰云听见这两个称呼，眸光闪了一下。
“烈焰修罗，星辰仙子。”她低声念了一遍，语气里有点意外，“倒挺顺口。”
赤月冷哼一声：“名字而已。”
“可世人记事，往往先记名。”凰云轻声说，“名字传开了，路就宽了。”
赤月没再说话。她的目光扫过擂台边缘，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战斗的痕迹——一道焦黑的剑痕，一圈扭曲的阵纹。她记得凰云布阵时手指抖了一下，那是魂力逼近极限的征兆。但她现在站得稳，呼吸匀，一点不露破绽。
这就是她要的样子。
凰云不需要别人心疼，只需要她站在身边。
左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修士挤在一起，手里拿着纸笔，正照着擂台方向描画什么。
“你在画谁？”有人问。
“双月啊！”那人头也不抬，“左边持剑的是赤月，右边执盘的是凰云，你看她们站的位置，一个在前一个偏后半步，刚好形成守与攻的格局。”
旁边人凑近看：“你还懂阵法？”
“不懂。但我看得出她们合在一起的时候，气场不一样。”
另一人插话：“不只是气场。你们注意到没有，她们从走上擂台到走下来，中间一句话都没说，可每一步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先前那人放下笔，“不用开口就能配合，说明她们早就不靠语言沟通了。”
这些话一句句飘进来。赤月依旧不动，但肩线松了半寸。
凰云听到了最后一句，笑了下。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把周天星盘轻轻托在掌心，指尖顺着命锁印记划过一道弧线。盘面微亮，显示出周围灵气流动的轨迹。有几处波动异常，来自贵宾席角落，还有高台后方。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方位。
墨辰这时抬起头，脖子挺直，尾巴高高翘起。它原本趴着的姿态懒散，现在却像一尊雕像般端坐起来，耳朵完全展开，目光扫视人群。
“快看，那只麒麟坐骑都骄傲起来了！”
“它本来就是她们的坐骑，主人赢了，它当然得意。”
“你说它会不会突然站起来喊一句‘我主无敌’？”
笑声响起。墨辰没理他们。它只是抬起一只前爪，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动作优雅得不像话。但它的眼睛一直没闭，眼角余光锁着那些笑声里带着刺的人。
空地在扩大。
原本靠近她们这一片的修士，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半步、一步。有人想往前挤，刚踏出脚又缩了回去。不是怕，是本能觉得不该靠近。
这片区域像是被划出了界限。
凰云站在赤月左后半步的位置，和之前一样。她的袖口微微垂下，遮住了刚才碾碎追踪符的那只手。她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看向每一个对她投来目光的人。有人跟她对视，心跳加快，赶紧低头。
“原来被人盯着看是这种感觉。”凰云忽然说。
赤月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喜欢？”
“喜欢。”凰云说，“只要是你在我身边，怎么都好。”
赤月移开视线，耳根有一点发烫。她握剑的手紧了紧，把这点情绪压下去。
“别分心。”
“我没分心。”凰云轻笑，“我在推演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对手结构。阵法组第二轮，抽签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高台方向传来钟声。
执事官走出房间，手中捧着两块玉牌。一块交给剑道组裁判，一块递给阵法组记录员。名单即将更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公告栏。
赤月盯着那块空白玉简，等着自己的名字出现。
凰云也在看，但她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人群中的变化。贵宾席上，苏瑶光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林风扬坐在不远处，拳头捏得咔响，却没有出声。
这些反应都被她收入眼底。
玉简终于亮起。
剑道组第二轮对阵名单浮现：赤月 vs 厉风行
凰云看到这个名字，指尖一顿。
厉风行，北境雷狱碑残片的竞拍者之一，也是九阳离火莲的原定买家。他输给了赤月，代价是十六万五千灵晶。
这不是巧合。
她刚想说什么，耳边突然炸开一片喧哗。
“厉风行！是他！”
“这下有好戏看了，那家伙可是以狠辣着称，专挑对手弱点打。”
“赤月能赢断岳，不一定扛得住他的毒手。”
“你们忘了她是怎么对付归墟盟杂兵的？”
争论四起。支持者有之，唱衰者更多。但不管立场如何，所有人都承认一件事——这场对决避不开了。
凰云收回目光，看向赤月。
赤月已经知道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把焚寂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剑尖垂地，血炎纹路在金属表面缓缓流动。
“他会用手段。”凰云说。
“我知道。”
“可能会针对你的情绪。”
“那就让他试试。”
两人对话极短，说完便沉默。但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拉开，反而更近了些。气息自然交汇，像两条河流汇入同一片海。
墨辰趴回石阶，尾巴轻轻摆动。它知道接下来不会平静。但它不怕。它只负责看好这两个人，等她们需要的时候，随时能冲出去。
观众席的议论还在继续。
“你说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一起长大的，联手打过多少仗，早就心有灵犀了。”
“我看不止。你没发现吗？赤月从来不看别人，只听凰云说话。凰云一皱眉，她立刻警觉。”
“她们才是真正的双星并耀。”
“以后修真界提起天才，不说某某门派，得说‘双月’。”
这个称呼一出，立刻被多人重复。
“双月……双月……”
声音越来越密，像潮水般涌来。
凰云听见了，没有回应。她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命锁印记上，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温度。
赤月也感受到了。
她站在原地，背影冷峻，焚寂剑垂于身侧。她的目光盯着公告栏，等着阵法组第二轮名单揭晓。
凰云立于她左后半步，手持星盘，面上含笑。她的视线掠过人群，捕捉每一丝敌意波动。
墨辰伏在身后石阶，头颅高昂，鼻翼微张，持续监控空气中的气息。
名单还未公布。
但所有人已经知道，她们不会再是无名之辈。
赤月的指甲划过剑柄，留下一道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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