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罗冷哼。
秦末时项羽曾封司马卬为殷王。
他忽然问道：“此前未禁商时，燕赵之人可曾与东胡贸易？”
张苍答道：“确有往来，但皆小心翼翼，货量有限。
彼时众人皆以为东胡乃关中禁脔，纵使下官鼓励亦无成效。”
张罗哑然——昔日放任无人问津，如今严禁反倒趋之若鹜？
正此时，属吏呈上文书：“上卿，西域十国质子抵京，典客卿恳请拨付钱资。”
张罗蹙眉：“质子入秦，为何要我朝出钱？”
属吏解释：“楼兰、乌孙尚可，其余小国实在贫弱……”
他批下文书，补道：“告知典客卿，此钱需连本带利偿还。
若无力偿付，便以国土、矿山相抵。”
属吏退下后，张罗执笔疾书，忽而笔锋骤停。外来的异邦人越来越多，咸阳也该加强管束，秦律必须严格执行。”
“他们的活动范围需要明确划定，若想读书，只准研读儒家四书五义，恪守礼法纲常！”
“真要求学，咸阳城内儒学大家比比皆是。”
“胆敢偷学其他学派，杀无赦！”
张罗提笔蘸墨，在竹简上疾书一封奏章，写毕即刻命人送往咸阳宫。
章台宫中，嬴政正俯身查看案上之物。
他手边摊开的地图上，辽东沃野、易水流域及玄菟郡皆被朱砂圈注。
此刻手中所持，是博士馆呈递的渭水畔图书馆修建图稿——此馆仅为暂用，待阿房宫落成后将迁入新址。百万卷藏书么……”
嬴政指尖划过图纸上密布的藏书阁与读书案几，嘴角微扬，忽闻殿外近侍禀报：“陛下，蒙将军与顿弱大人求见。”
合拢图纸置于一旁，他抬首道：“宣。”
二人入殿时，蒙恬身后两名殿卫格外醒目：一人怀抱丈余长刀，另一人捧着檀木匣子。
行礼后，嬴政目光落在那森寒兵刃上：“爱卿此物何解？”
蒙恬朗笑捧刀：“此乃陌刀，锻造之法得自张上卿。
需壮士列阵持之，进可摧锋折锐，退能碎甲断马。”
嬴政霍然起身，龙纹袍袖翻卷间已夺过长刀。
殿中侍从皆垂首屏息，唯闻刀刃破空之声。
君王挽刃如电，忽侧目见顿弱悄然退避，不由挑眉：“顿卿何故畏缩？”
“陛下神威天成，臣不敢僭越。”
顿弱伏身应答。
嬴政大笑掷还兵刃，转而问道：“西域诸国使者到了多少？”
“十余国使节已至咸阳，恭候陛下召见。”
“暂且晾着。”
拂袖转身，“蒙卿，明日择上品陌刀送进宫来——朕要叫这咸阳内外，再添一道锋芒。”
“蒙卿，另外一物，是何物？”
蒙恬迅速打开木盒，露出几尊晶莹的玻璃罐。陛下，此乃玻璃罐头。”
“亦是张上卿所创，可长久储存果蔬肉类，食用极为便利。”
嬴政取出一罐，轻轻开启。张卿之才，总令人叹服。”
“陛下以为如何？”
蒙恬试探问道。
这新奇物件或将大幅提升军中膳食水准。
除肉食外，张罗更研制了水果罐头充作军粮。
古往今来，何曾有过这般待遇的军队？
嬴政细看片刻，嘴角微扬。
他自然明白蒙恬言外之意。张卿既已研制成功，必有妙用。”
“朕准了。”
“大秦将士栉风沐雨，若能提升战力，江山自当永固！”
蒙恬闻言，郑重行以大礼。陛下圣明！”
此时。
又有宦官匆匆入内。陛下，右丞相府呈来内史府张上卿文书。”
嬴政神色一整，回归主座。呈上。”
宦官躬身递上竹简。
嬴政览毕，面露玩味。
原以为有何要事。令西域诸国质子仅习四书五经，仁义道德么…”
“张卿倒是...”
他明白张罗意图是让异邦人学习儒术糟粕。顿卿，你也看看。”
宦官转呈文书予顿弱。
顿弱阅后正色颔首。陛下，张上卿所议确有深意。”
“诸多技艺不可外传。”
“至于腐儒之学...倒是无妨，呵呵。”
西域质子来秦，必怀偷师之心。
嬴政亦轻笑两声。便依此办理，卿多加安排。”
……
……
代郡郊野。
数支人马借夜色掩护潜行。
连星火都不敢点燃。
西临河套之地。
距雁门最近。
虽河套已属秦土，设郡移民，但分散于雁门、云中、九原、朔方后，人烟渐稀。
正因如此，这几支队伍才择此道。
白日里更是谨小慎微。速行！务必在破晓前越过长城。”
“如今东胡物资匮乏，这趟买卖利可百倍！”
“秦人禁绝边贸，正是我等良机！”
闻听此言，疲惫的众人稍振精神。
他们昼夜兼程，提心吊胆，早已精疲力竭。
更携有违禁兵器，一旦败露必遭流放。不知东胡现况如何。”
“哈哈，定是望穿秋水盼商队啊！”
黎明微熹时分。
这几支商队终于抵近长城。
眼前的长城，依旧是昔日赵国留下的遗迹。
有人抬手遮在眉骨上方，眯眼望向远处蜿蜒的城墙轮廓。加快速度，我记得这段长城有个缺口。
当年我祖父曾监修过这段。
商队分为数支，有些是几家豪族联合组成，有些则是独自行商。
比如来自魏地的两支商队，便是多方合股的买卖。说来蹊跷，自秦人断了与胡人的贸易，那些北方蛮子竟没有丝毫动静，连边境 扰都停了。
当真古怪。
临近长城，众人神情渐渐松弛，开始闲谈起来。哼，秦人凶悍如虎狼，一战便屠尽匈奴。
东胡再猖狂，也得先掂量自己的分量。
说话者突然哽住，脸色微变。
细想确实如此——当今天下，谁敢轻易挑衅秦人？昔年六国尚需合纵连横才敢与秦军交手，如今胡人更是不堪一击。
秦人不出兵征讨，他们就该烧高香了。走快些，等东胡亡了，这买卖就做不成了。
领头人甩动缰绳，催马向前追赶自己的商队。
后方有人迟疑道：不是还有西域、百越，以及东北新设的辽东三郡可去？
蠢货！同伴冷笑，东北耕地全是战俘和刑徒在耕作，产出尽归秦人，哪有什么油水可捞？辽东虽是新郡，早被燕地商人占尽先机。
至于西域...他压低声音，要过关中道，咱们这些人的底细，经得起廷尉府查吗？
众人闻言沉默，只得埋头赶路。
没人敢担保自家主人没做过违禁之事，知晓内情的更是彻底打消了西去的念头，只盼这趟草原之行能多赚些利钱。
然而当他们望见通往漠北的隘口时，两侧骤然响起暴雨般的马蹄声。
所有人面色惨白：被发现了？看城头！
回首望去，彻骨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头顶——巍峨城墙上黑压压站满了秦军甲士！
黑色洪流席卷而至，骑兵阵中夹杂着数名非军职打扮的官员：内史府平准令属吏、廷尉府差役、太尉府参军。
八百余人的商队面对秦军，竟无一人敢反抗。
骑将目光如刀扫过人群：全部押解！
原本计划待其出关再行擒拿，因长城以北突发异状。
但此刻收网亦无妨。
城墙了望台上，五百主放下青铜千里镜，胡须颤动： ，那些胡人到底是人是鬼？传令：禁止胡人接近长城十里。
即刻八百里加急奏报咸阳！
咸阳城。
内史府内。
一名官员正向张罗禀报事务。上卿，玻璃罐头厂已筹备完毕，工人招募完成，多为女子，部分为隶妾，将设女官统管。
只是后续果蔬供应恐有不足。
张罗翻阅手中竹简，听完后颔首道：
短缺部分向民间收购，令张苍督办，按市价全国采买。
此乃军需物资，制作务必慎之又慎。
每批次若有十罐以上损毁，严究责任人。
官员躬身应诺，又询问道：
上卿，此等罐头可否销往民间？
张罗略作沉吟：此事容后再议。
眼下光满足大军需求已是浩大工程。
待玻璃价值大幅回落后再作计较。
官员退下后，另一名官吏进殿呈报：
右丞相府与典客卿府发来金城郡急报。
张罗抬眉接过竹简。
金城郡安置着二十余万月氏人及数万研种羌众。
阅罢文书，张罗眉头微蹙：
研种羌竟就此覆灭？
仅存两万余妇孺逃至陇西求救。
原以为月氏与羌族仇怨能维持年余对峙，
未料春耕时节便爆发大规模械斗。金城郡守竟是月氏人？冯去疾这步棋下得妙。
现下郡守因失职满门抄斩，
参与私斗的月氏人尽贬为奴，
秦军已处决三万月氏男丁。
从此金城郡产出尽归国库。着人速去清点金城郡田产牲畜。张罗朱批文书时忽问：河西走廊那些月氏女子可都婚配了？
回上卿，多已被百姓纳娶。
贵族之女尚可为正妻。
张罗点头，河西人口自会日渐繁盛。研种羌遗孤就安置在陇西吧。
待官吏携文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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