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关于晨曦之泉核心区域那个被列为深渊绝密、连大多数ISdc高层都无权知晓的惊人发现，是在场几人共享的最高机密，也是所有担忧和野心的根源。
托马斯先生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那份沉重，转换了策略：“好吧，即便我们暂时采信目前无害，甚至有益的乐观评估。但她们所展现出的价值，已经达到了战略级别，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副手，一份封面印着猩红色“S级（战略资源）”印章的文件摘要被投射到空中。
“初步评估：声波治愈能力，对特定精神类疾病、创伤后应激障碍及部分器质性病变有显着缓解效果，应用潜力巨大，可能引领新一轮生物科技革命。对源能敏感个体的觉醒过程，已观测到明确的正面辅助效应。文化象征意义与软实力价值，目前处于历史峰值，具备极强的舆论动员能力。综合结论：现阶段策略，应以合作为主，最大化利用其价值，同时……积极寻求一切可能的方式，施加必要的影响和引导，确保这股力量的发展方向，始终处于……对我们最有利的轨道上。”
“施加影响？引导？”莎拉博士语带嘲讽，“你说得轻巧。司徒家族把那小人鱼保护得密不透风，ISdc更是将她们视为重塑人类未来格局的关键筹码。我们凭什么施加影响？靠定期送花吗？还是发表几篇不痛不痒的支持声明？”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引入一个全新的、足以打破现有平衡的变量。”
卡尔文将军手肘撑在光滑的桌面上，双手指尖相对，形成一个塔尖状。“关于那个在晨曦之泉遗迹深处、隐藏在主圣所后方密室的墙后面探测到的……异常微弱的生命体征信号。我们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是否有突破性进展？”
一位一直沉默寡言、身着校官制服的年轻副官立刻起身，声音清晰而刻板：“将军，初步逆向工程分析显示，该生命体征信号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其封存技术涉及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时空缓滞效应，远非现代低温生物学可比。任何主动解冻或复苏尝试，都存在引发不可预测连锁反应的高风险。最关键的是，我们对其苏醒后的意识状态、立场归属完全无法判断。”
副官话锋微转，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基于有限能量频谱建立的理论模型推演显示，如果……如果能以某种可控方式成功唤醒该存在，并建立初步沟通，它极有可能掌握着关于上古时期，包括人鱼文明在内的更多核心秘密，甚至可能……存在某种制衡或反制的手段。”
“上古时期的……幸存者……”托马斯先生低声咀嚼着这个词，“如果能确认其价值，并设法……使其为我们所用……”
“风险极高！”莎拉博士立刻厉声警告，几乎要拍案而起，“我们连它是什么东西、是敌是友都一无所知！贸然唤醒一个可能与人鱼同样古老、甚至更加诡异的未知存在？这已经不是玩火，这是在深渊边缘蒙眼跳舞！”
“高回报往往伴随着高风险，博士。这是永恒的法则。”卡尔文将军靠回高背椅中，眼神深邃如古井，“目前的局面，司徒家和ISdc手握人鱼这张王牌，占据了绝对的道德制高点和舆论优势。我们需要更多的筹码，而不仅仅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主导一切。幸存者项目，必须加速推进，成立最高级别专项小组，制定多套接触与应急预案。”
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托马斯脸上，“关于那对人鱼姐妹，维持表面上的合作与全力支持姿态，所有公开场合必须步调一致。但私下里，我要看到切实可行的、能够确保我们在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局中掌握主动权的备用方案。软的渗透无效，就要有硬的预备手段，但前提是绝对隐秘，绝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追溯的把柄。明白吗？”
“明白！”几人低声应道。
全息投影无声熄灭，会议室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安全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几个人默然起身离开。
休息室里，七鱼慢慢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温牛奶，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
她放下空杯，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正浏览信息的苏婉清。
“婉清姐，”七鱼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出了口，“那天……在通道里，那个想冲过来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我……我只是想唱首歌而已。”
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苏婉清的目光从屏幕上抬起，落在七鱼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了迷茫的湛蓝色眼眸上。
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斟酌措辞。
“这个世界……有些人，”苏婉清最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害怕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力量。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害怕失去现有的秩序和权力，哪怕那秩序本身建立在流沙之上。你的歌声，你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无法归类、难以预测的变量。摧毁或控制变量，是某些思维模式下最直接的本能反应。”
她收起平板，站起身，走到七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让这些杂音干扰你。你的任务很明确：休息好，恢复精力。然后……”
她顿了顿，语气稍微放缓，“也许可以想想，下一首歌，你想唱什么。用你的声音，去表达你想表达的，这就够了。”
七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些关于权力、秩序的复杂概念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遥远，但苏婉清的意思她明白了——做好自己，唱自己的歌。
看着她依旧有些怔忡的神情，苏婉清伸出手，轻轻落在七鱼的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按了按。
“晚上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苏婉清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简洁。
七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那点残留的迷茫立刻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嗯！”
苏婉清看着女孩瞬间阴转晴的脸，心底那最后一丝阴霾似乎也淡去了些许。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又轻轻抱了下七鱼，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去处理后续的事务。
夜幕降临，基地进入了相对安静的夜间模式。
七鱼泡了一个舒缓的精油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丝质睡衣，头发半干着披散在肩头，带着湿润的清香，坐在床沿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卷着发梢，耳朵却竖着，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当熟悉的轻微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七鱼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小跑到门边。
门滑开，苏婉清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丝质家居服，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卸去了白日的清冷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是淡黄色的、散发着安神舒缓香气的按摩精油。
“躺好。”苏婉清言简意赅。
七鱼立刻乖乖地趴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偷偷瞄着苏婉清。
苏婉清倒了些许精油在掌心搓热，然后坐在床沿，微凉的手指带着温热的精油，精准地落在七鱼的后颈和肩膀。
她的手法专业而有力，又不会让人感到疼痛。
“嗯……”七鱼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身体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彻底软了下来。
苏婉清的指尖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驱散的不仅是身体的酸胀，还有积压在心底的不安和疲惫。
按完肩膀和后背，苏婉清示意七鱼翻身。
她开始轻柔地按摩七鱼的太阳穴和头皮，指尖穿梭在柔软的发丝间，七鱼彻底放松下来，意识变得模糊，像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
“婉清姐……”她迷迷糊糊地呢喃，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苏婉清的声音很轻，像夜风拂过。
“有你真好……”七鱼无意识地说出心里话，然后意识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苏婉清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女孩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弧度。
她冰封般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她轻轻拉过被子，仔细地给七鱼盖好，又调暗了房间的灯光。
她俯下身，在七鱼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晚安吻，“有你，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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