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祭品？”
“不……是……同类？”
“痛苦……分享……留下……”
那充满混乱、痛苦与怨恨的意识波动，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入三人的意识核心！气泡剧烈震荡，蓝黑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几乎要瞬间溃散！灰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维持气泡的力量急速衰退，气泡壁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外界汹涌的数据流压力立刻渗透进来，带来更加冰冷的“同化”感。
“稳住！”凌天强忍着意识被负面情绪污染的眩晕与刺痛，将自己的意识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气泡，同时，他尝试“解析”那道缠绕在气泡壁上的混乱“触须”。那不是纯粹的数据攻击，更像是……一种由海量负面情感记忆和破碎规则信息强行糅合而成的、扭曲的“存在意志”！
“山猫！把你那股‘活下去’的劲头发散出来！不是对抗，是……共鸣！让它感受到我们不是系统的一部分，我们也在挣扎求存！”凌天急促地传达意念。
山猫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照做。他那如同荒野荆棘般炽烈坚韧的生存意志，不再内敛，而是如同火焰般向外扩散。这股意志中没有混乱的痛苦，只有最纯粹、最顽强的“生”的渴望。
与此同时，凌天将自己意识中属于“本源”的那部分特质——那份源自“bUG”的“例外”，那份对系统规则的“否定”与“不兼容”——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异色火星。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道混乱的“意识触须”接触到山猫的生存意志和凌天的“本源”特质后，剧烈的波动出现了短暂的停滞。那些疯狂嘶吼的负面情绪碎片中，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以及一丝更加深藏的、几乎被痛苦淹没的……“渴望”？
“同类……挣扎……活着？”混乱的意识波动变得有些迟疑，触须的缠绕力度也略微放松，“但你们……很弱……很……新鲜……痛苦不够多……”
它似乎将痛苦和负面情绪当成了某种“资格”或者“共鸣”的标准？
“我们刚从外面来！”凌天抓住机会，尝试以更清晰的意识波动传递信息，“我们是系统的敌人！我们不是祭品！我们也在寻找对抗它的方法！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传递信息的同时，他也在仔细观察这道触须的“信息结构”。它并非浑然一体，而是由无数细微的、不同的“意识丝线”扭曲缠绕而成，每一根丝线都承载着不同的痛苦记忆片段：文明的崩塌、个体的湮灭、被系统规则碾压的绝望、以及在无尽数据流中被逐渐遗忘溶解的恐惧……这些丝线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痛苦的“意识集合体”。
“我们……是谁？”混乱的意识波动陷入了更长的迷茫和挣扎，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其中翻滚，“星……光……最后的观测站……枷锁……降临……吞噬……格式化……残留……不想忘记……痛苦……记住……存在……”
星灵族！果然是上一个覆灭的文明，星灵族的残留意识！他们没有被系统完全格式化干净，部分意识碎片以这种扭曲痛苦的形态，被困在了系统的数据底层，形成了一个被隔离的“数据坟墓”！
“你们是星灵族！”凌天立刻回应，同时将从金字塔守护者那里得到的关于星灵族的信息，以及自己右臂与“本源”碎片的关联，化作简短的意识片段传递过去，“我们得到了你们留下的‘本源’碎片！我们在寻找对抗‘枷锁’的方法！我们不是敌人！”
“本源……碎片……共鸣……”星灵族残响的意识波动突然变得激烈起来，无数混乱的丝线同时震颤，大量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般涌向凌天三人！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情绪，还夹杂着一些更加清晰的记忆画面和规则认知：
他们看到了一片璀璨的、由星光与水晶构成的辉煌文明；看到了冰冷的“枷锁”系统如同银色巨网般从天而降；看到了族人在系统规则下挣扎、变异、被“净化”；看到了最后的幸存者聚集在“灰烬峡谷”深处的“观测站”，拼死将一块“本源”碎片打入世界规则底层；也看到了文明彻底格式化后，这些残留的意识碎片如何在数据海洋中沉浮、被冲刷、逐渐迷失、聚合、扭曲成如今的模样……
“痛苦……是锚……记住……才能……存在……”星灵族残响传递着它们扭曲的生存哲学。极致的痛苦让它们无法被系统完全“净化”和“同化”，但也让它们陷入了永恒的折磨。
“但我们不一样！”凌天坚定地回应，“我们要的不是在痛苦中记住过去，而是改变现在和未来！我们要打破‘枷锁’！你们愿意帮助我们吗？还是想继续在这里，分享你们的痛苦，直到彻底消散？”
沉默。混乱的意识波动缓缓起伏，仿佛在进行着艰难的“思考”。那些纠缠的负面情绪丝线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星灵族原本的、理性而睿智的光泽，但很快又被痛苦淹没。
“……帮助……代价……”良久，残响的意识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交易般的意味，“我们……告诉你们……路……安全的数据缝隙……通往……更上层……”
“条件？”凌天冷静地问。
“带走……我们的一部分……记忆核心……不是痛苦……是‘星光观测图’……最后的遗产……”残响的意念中，痛苦的情绪暂时退潮，浮现出一小团相对纯净、散发着微弱星光的、结构复杂的信息集合体影像，“把它……带出去……送到……任何……能看到星光的地方……让它……记录……证明……我们……存在过……”
这个要求出乎意料。不是复仇，不是毁灭，仅仅是……保存最后的文明遗产，证明存在。
“你们……无法……自己离开？”灰鼠虚弱地问。
“我们……是‘错误’……被标记……隔离……移动……会触发……清除……”残响传递着无奈，“你们……新鲜……‘污染’……未深……伪装……或许……能通过……”
它指的显然是凌天那“本源”和“bUG”特质带来的伪装能力。
“好，我答应你。”凌天几乎没有犹豫。保存一个文明最后的遗产，这本就是值得去做的事，更何况能换来关键的路径信息。
“……交易……成立……”星灵族残响的意识波动似乎平静了一些。缠绕在气泡壁上的混乱触须缓缓收回，同时，那团代表着“星光观测图”的纯净信息核心，以及一股包含着复杂路径坐标、数据流规律、监控节点盲区信息的庞大资料流，被小心翼翼地传递过来，融入凌天的意识之中。
“路径……在‘墓碑’下方……沿着‘遗忘之河’……逆流……注意……‘秩序滤网’的周期……避开‘清洁者’的巡逻轨迹……”
随着信息的传递，那片黯淡的数据孤岛——星灵族的“数据墓碑”也在凌天的感知中变得更加清晰。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痛苦记忆凝结成的黑色礁石，矗立在数据海洋的深处。而在墓碑底部，确实有一条颜色更加深沉、流速缓慢、仿佛沉淀了无数无用信息的“数据暗流”，那就是“遗忘之河”。沿着这条河逆流而上，可以避开大部分主流数据管道和监控，抵达某个相对接近“物理层接口”控制中枢的区域。
“谢谢。”凌天郑重地传递了意念。
“……祝……好运……‘本源’的……代行者……”星灵族残响的最后波动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即，整个“数据墓碑”的光芒更加黯淡，重新归于沉寂，仿佛刚才的交流耗尽了它们最后的力量。
气泡内，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灰鼠的状态更差了，气泡的光芒几乎微不可见。
“快，按照它给的路径，我们离开这里！”凌天不敢耽搁，将路径信息分享给灰鼠。
灰鼠咬牙，催动所剩无几的力量，操控着脆弱的气泡，小心翼翼地沉向“数据墓碑”的底部，找到了那条颜色深暗、几乎静止的“遗忘之河”。进入暗流后，外界汹涌的数据压力和监控扫描果然减弱了许多，但这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停滞”和“废弃”感，偶尔会飘过一些完全无法解析的、古老错乱的数据残渣。
沿着星灵族残响指引的“安全缝隙”，气泡如同幽灵般在复杂的数据结构间穿行。他们避开了几处周期性闪烁的“秩序滤网”（如同安检门），绕过了几队按照固定轨迹巡逻的、更加凝实、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银白色“清洁者”光点。
随着不断“逆流”而上，“遗忘之河”逐渐变窄，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化。废弃的数据残渣减少，出现了更多带有“物理参数”、“能量读数”、“指令代码”的信息标识。他们已经非常接近系统的“物理层接口”区域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按照星灵族残响的指引，从一条预设的“维护数据通道”钻出“遗忘之河”，进入目标区域时——
异变再生！
前方的“维护数据通道”入口，本该按照星灵族残响提供的周期规律处于“开放”状态，此刻却被一层突然出现的、厚实的、不断流转着红色警告符文的“应急防火墙”彻底封死！不仅如此，整个“遗忘之河”区域的数据流速骤然加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更多的银白色“清洁者”光点从四面八方出现，开始对这一区域进行密集扫描！
“怎么回事？！”山猫惊疑。
“是林风！还是那个协议触发的后续反应？”灰鼠脸色惨白。
凌天心中一沉。星灵族残响的信息可能已经过时，或者……系统在协议入侵后，临时调整了防御策略，封闭了某些非关键通道！更糟的是，他们可能已经触发了某种次级警报，引来了“清洁者”的针对性排查！
气泡在加速的数据流中剧烈摇晃，灰鼠再也支撑不住，蓝黑色光芒彻底熄灭，气泡无声破碎！三人赤裸的意识暴露在“遗忘之河”湍急的数据流和密集的扫描之下！
“抓住我！”凌天低吼，将自己的意识核心尽可能展开，将山猫和灰鼠那涣散的光点“包裹”进来，同时，他将星灵族残响给予的“星光观测图”信息核心死死“护住”。
但失去了气泡的伪装和稳定，他那脆弱的“秩序伪装”在密集的扫描下瞬间就被识破！数道冰冷的、带着“清除”指令的银白色扫描光束，立刻锁定了他们这团“异常信息集合”！
千钧一发之际，凌天目光瞥见了旁边“遗忘之河”的河壁——那里因为数据流的异常加速，暴露出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并非数据构成的、而是带着微弱物理能量波动的……“裂缝”！裂缝后面，隐约传来一种熟悉的、带有金属质感和能量流动的“现实感”！
那可能是“遗忘之河”数据流长期冲刷下，在物理层接口某处脆弱点形成的……现实与数据的微小夹缝！一个未被系统完全纳入管理的“漏洞”！
没有时间犹豫！
“那边！冲进去！”凌天用尽最后的力量，裹挟着山猫和灰鼠的意识，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道微弱的物理能量裂缝，一头撞了过去！
在他们身后，数道“清除”光束交织扫过，将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彻底湮灭。
冰冷的数据流中，只留下几缕即将消散的异常波动，以及系统日志中一条新增的、很快被更高优先级警报淹没的微不足道的记录：【底层缓存区边缘检测到未授权信息活动，已清除。疑似数据残渣扰动。】
而在第七号净化哨站地下深处，某个废弃已久、布满尘埃与老旧管线的次级能源管道检修夹层里，一点微弱的银灰色光芒，混合着一丝蓝黑色星辉和顽强的生命火花，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壁上，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闪烁了几下，最终……缓缓凝聚，勾勒出三个模糊不堪、几乎透明的人形轮廓。
凌天、山猫、灰鼠。
他们以几乎魂飞魄散的代价，终于……
从数据的囚笼中，挣扎着……
爬回了现实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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