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伴随着那声苍老却疯狂的咆哮,樵山的身躯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
那不是灵力的爆炸,也没有修士兵解时惊天动地的绚烂。燃烧的,是樵山八十年的寿元,是他砍过的每一棵树,走过的每一条崎岖山路,吃过的每一口粗茶淡饭!
那是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这个世上活过的所有痕迹!
整个人化作一道灰扑扑的流光,不躲不避,如同一颗并不耀眼却极其顽固的尘埃,一头撞向了刑骸那漆黑的神剑!
这是凡人对神明,最朴素、最蛮横,也最无奈的冲锋。
噗。
流光撞上漆黑的神剑。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像是雪花落入沸油的消融声。
樵山消失了。
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仿佛他从未来过这世间。
刑骸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扩大,就僵住了。
重。
手中的剑,突然变重了。
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迟钝感,顺着剑柄蔓延至手臂,再侵蚀入灵魂。
他低头。
那柄由高维战争法则凝聚、足以切开虚空的重剑上,多了一块斑。
一块灰白色的、死气沉沉的石斑。
它像是一块怎么也洗不掉的霉菌,死死附着在神兵表面。原本流转不息的本源神力流经此处,瞬间熄灭,化作凡铁。
刑骸眉头锁紧,法则激荡,试图震碎这块污秽。
没用。
那灰斑不仅没碎,反而顺着法则脉络,贪婪地向四周蔓延了一寸。
“这是……”
刑骸那双只懂得毁灭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错愕。
这不是毒,不是诅咒,也不是任何一种高维法则。
这是“平庸”。
那个老东西用七十年的光阴,把这一小块高高在上的“完美”,强行中和成了“惰性”!
就在这时。
呜——
不成调的笛音再次炸响。
紧接着,是尖锐的哨音,是破锣嗓子的歌谣,是打铁的叮当声,是市井的吆喝声……
这一次,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声,而是千军万马!
废墟之中。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凤溪瑶,在听到这笛音的瞬间,浑身猛地一颤。
她太熟悉这声音了。
那是守墓人一族,在送别亲人离世时才会吹响的——《归乡谣》。
她挣扎着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泪水瞬间决堤。
“不……不要……”
凤溪瑶的声音嘶哑,手指死死扣进泥土里,指甲崩断。
她看到了。
城西,那片枯黄的稻草化作利剑冲天,那是看着她长大的耕田伯伯;
城南,陈旧的书卷燃成灰烬升空,那是教过她识字的扫地叔叔;
铁匠铺的炉火、勾栏里的脂粉气……
那是她的族人!是她发誓要守护的家人啊!
“谁让你们出来的!!回去!都给我回去啊!!”
凤溪瑶哭喊着,想要站起来阻止,可破碎的身体却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另一边的深坑里。
被埋在土里的石敢当,发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樵山……老张……你们这群混蛋!!”
“老子是守墓人的刑法长老!要死也是老子先死!谁让你们抢在前面的?!!”
这位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此刻眼眶通红,血泪混杂着泥土流下。
他恨啊。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倒下的太早,竟然要让这群老兄弟,用命来填这个窟窿!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那漫天逆流而上的光雨。
“人皇座下,守墓人‘耕田’、‘扫尘’、‘打铁’……”
苍老的声音汇聚成雷,震碎了天上的云,震动了这片正在流血的大地。
“凤丫头,老石……别哭。”
“守墓人,生于黑暗,死于无名。这是咱们的宿命。”
“请神……赴死!!!”
轰轰轰轰!
这不是流星雨。
这是一场自下而上的淤泥狂潮!
他们没想过能活,也没想过靠自己就能杀神。
他们只是要把这尊高高在上的神,硬生生拽进这烂泥塘里,让他也尝尝这生老病死的苦,沾沾这洗不掉的烟火气!
“滚开!!”
刑骸终于变了脸色。
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正在疯狂剥离他的本源。
他挥动神剑,血色风暴试图吹散这些污秽。
但这些光芒根本无视能量防御,直指核心!
噗噗噗噗!
密集的撞击声沉闷得让人发慌。
老农化作灰泥,糊死了神铠的关节,让他每一个动作都艰涩无比,像是生了锈的机器,那种名为“衰老”的酸涩感,第一次出现在神躯之上。
书生化作墨痕,渗入面甲,遮蔽了他洞察万物的法眼,让他眼前一片昏暗,仿佛患上了肉眼凡胎才有的“白内障”。
铁匠化作铁渣,卡死神兵核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过眨眼间。
那尊漆黑高贵、充满暴力美学的战争魔神,变成了一尊灰白色的、斑驳丑陋的石像!
嗡——
神光彻底熄灭。
不是神铠碎了。
而是那无孔不入的“人气”,切断了他与高维法则的链接!
那种无坚不摧的流畅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背负众生因果的沉重,是肉体凡胎的枷锁!
“我的力量……”
刑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在发抖。
因为冷,因为痛,因为累。
这是凡人才会有的知觉!
他在退化!
这群卑贱的蝼蚁,竟然在强行让他……降维!
“啊啊啊啊!!”
刑骸发出了降临以来的第一次咆哮。
那是极度的羞耻与暴怒。
这种力量流失、逐渐沦为凡胎的虚弱感,让他这尊神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
“死!都给我死!!”
暴虐的红光在他眼中疯狂积蓄,理智崩断。
他必须在彻底沦为凡人之前,毁掉这群让他作呕的源头!
咯吱——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已经开始石化、关节发出怪响的脚。
对准了下方的皇城。
对准了那些还在仰望他的人群,也对准了还在废墟中哭泣的凤溪瑶。
这一脚下去。
哪怕没有神力,单凭这万丈肉身,也足以把方圆百里踩成肉泥!
毁灭的阴影笼罩大地。
凤溪瑶不再哭了。
她看着那只落下的巨脚,眼中的悲伤化作了刻骨的仇恨。
十三。
下辈子,换我来护你吧。
巨足落下。
风压先一步摧毁了皇城的城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
九天之上,传来一声布匹撕裂的脆响。
紧接着。
天空,塌了一角。
不是云层散开,而是空间本身被暴力击碎!
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凭空炸开,无数银色的空间乱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切割着周围的一切。
下一秒。
一只拳头。
一只血肉模糊、却缠绕着暗红色雷霆的拳头,从那空洞中悍然探出!
它太小了。
在那如山岳般的战争巨足面前,这只拳头渺小得像是一粒沙。
但就是这粒沙。
咚!!!
一声闷响,让整个世界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下坠的巨足,停住了。
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狂暴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呈环形炸开,瞬间削平了方圆百里的云层!
“谁?!”
刑骸眼眶欲裂,透过面甲上的墨渍,死死盯着下方。
漫天坠落的时空碎片中。
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如标枪般挺立。
他浑身都是伤。
有些深可见骨,有些还在流淌着异度空间的星尘。
他的头发很乱,脸上满是血污。
但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这摇摇欲坠的人间。
陈十三。
那个被两尊神明联手放逐、本该死在时空乱流里的男人。
回来了。
“呼……”
白色的雾气从陈十三口鼻中喷出。
那是虚空深处的极寒,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出冰渣。
他没有看天上的神。
他低着头,视线扫过满目疮痍的京城,扫过血泊中的凤溪瑶,最后停留在空气中那些还未散去的灰色余烬上。
他并不认识这些人。
他没见过那个砍柴的老人,也没见过那个种地的老农。
那是为了守护他的家,为了守护他的母亲,而甘愿魂飞魄散的陌生人。
“我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陈十三的肩膀开始颤抖。
一股难以形容的暴虐气息,在他体内疯狂酝酿,那是比神明还要恐怖的恶鬼在苏醒。
他缓缓抬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猩红的血海。
“趁我不在……”
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一把刀。
“踩我家大门,踩得很爽是吧?”
“欺负我的家人……很爽是吧?!”
咔吧。
五指猛地收紧,深深扣进刑骸那石化的脚底板中,指节发白。
陈十三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狰狞如鬼:
“现在。”
“把你的狗腿……”
“给老子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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