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银辉泼洒在青石板上,却驱不散夏夜里黏腻的暑气,空气里浮着蝉鸣的余韵,连风都带着燥热。
古义蹲在院子里,盯着桌上那口沉甸甸的银箱发怔,指尖沾了点汗湿,摩挲着箱沿的雕花:“这箱银子到底是谁送的?难道是贾老板?”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翻过高墙,带起的风卷着草木的腥气,悄无声息落在院中。
那人一身玄衣,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淬着寒光的眼,额角的汗渍洇湿了巾布。
“你是谁?”古义猛地跳起来,后背黏在衣襟上,屏住呼吸往后缩,护银箱的动作比护命还快,“劫色不行,劫财更不行!”
黑衣人不说话,目光黏在银箱上,贪婪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靴筒一拔,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握在手中,鞋底碾过被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一步一步,朝古义逼近,粗重的喘息混着蝉鸣,格外刺耳。
“救命啊!”古义魂飞魄散,抱着银箱就往大门冲,暑气蒸得他满头大汗。
慌不择路间,竟一头撞进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里。
他抬头一瞧,撞进一双睥睨众生的眸子,顿时松了口气——有救了!
火鸟尊神袖袍轻挥,劲风卷起黑衣人,直上云端,转瞬便没了踪影。
晚风被这股力道带起,终于送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古义仰头望着尊神威风凛凛的模样,满眼艳羡。
若是自己也能这般所向披靡,该多好。
“不必羡慕。”火鸟尊神声如金石,带着几分自命不凡的傲气,“以你如今的功力,再修个几万年,方能与我匹敌。”
“那还是算了吧。”古义垮下脸,半点雄心壮志都无,抱着银箱扭头就往屋里走,额角的汗珠滚进衣领,“折腾一晚上,再不睡天都要亮了,这鬼天气热得人骨头缝都痒。”
江边晚风习习,带着水汽的凉意,吹散了几分暑气。
芦苇丛里的蛙鸣此起彼伏,搅得人心烦意乱。
近儿坐在一截老木头上,双手撑着膝盖,下巴抵在指尖,眉头皱成了个川字,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月老缓步走来,拂尘一摆,落在她身侧,衣袂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叶:“有心事?”
“不开心。”近儿闷闷地答,随手捡起颗石子,往江心里一丢。
石子“咚”地沉下去,连个涟漪都没留多久。
她望着泛着银光的江面,心里嘀咕,要是烦心事也能像这石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了。
能让女娲之女这般愁眉不展的,会是什么事?
月老捻着胡须,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为了感情?”
近儿垂眸,指尖抠着木头的纹路,沾了一手潮湿的木屑,轻轻“唔”了一声。
“那老夫可就爱莫能助了。”月老咧嘴一笑,眼底却藏着狡黠,明知故问,“说来听听?”
近儿沉默半晌,终是低低开口,声音里带着夏夜里特有的闷涩:“李行乐他心里,有别人了。”
月老半点不意外,指尖敲了敲膝盖,惊飞了草里的一只萤火虫:“说吧,你想怎么做?”
“我……”近儿咬着唇,一脸犹豫,“我还没想好。”
月老急得吹胡子瞪眼,拂尘扫过水面,惊起一圈涟漪:“这有什么好想的?直接抢回来便是!别忘了,你们的缘分,早在两千年前就注定了。”
“我怕……”近儿声音发涩,肩膀微微垮下去,晚风裹着水汽,吹得她鼻尖发酸:“经历这么多,我好像没以前那么自信了。”
“老夫认识的近儿,可不是这般悲观的丫头。”月老收起玩笑,语气郑重,“我信你,定能把他抢回来。”
近儿猛地抬头,眼眶泛红,泪珠在里面打转,被晚风一吹,带着微凉的湿意:“你……你真的对我有信心?”
“她……”月老刚想说什么,却又猛地顿住。
天机不可泄露,一语不慎,便会扰乱三界秩序。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近儿的肩膀,掌心带着夏夜里的温热:“别忘了,你可是大地之母的后人。再说了,他与那魔女,本就是人魔殊途,难成正果。”
近儿的泪珠“啪”地掉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汗与泪的湿意,怔怔望着月老:“你都知道了?”
“方才与他们动手时,窥得一二。”月老捋着胡须,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交手时那魔女身上的魔气,连夏夜的风都掩不住。”
近儿眨着湿漉漉的眼,满脸疑惑。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忘?”月老失笑:“老夫可是掌管姻缘的月老,那魔女心中的情意,遇上我的姻缘线,岂有不流露的道理?想必,你早就察觉到了吧?”
近儿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嗯,我早就知道了。”
“尝到被背叛的滋味了?心痛了?”月老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你这死老头!”近儿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心如刀割般疼:“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来落井下石!”
月老收起笑意,神色凝重几分:“感情之事,旁人终究无法替你做主。该舍该留,你得自己想清楚。”
近儿望着滔滔江水,晚风卷起她的衣袂,带来几分凉意,眸中忽然燃起一丝光亮,语气坚定:“他是我两千年里,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我绝不会放弃。”
月老抚须长叹,望着江面的渔火:“世人皆道情爱苦,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你这丫头,偏要迎难而上。”
近儿皱起眉,忽然想到一事,指尖攥得发白:“那魔君派魔女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月老眸子微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多半,是为了那柄伏魔剑。”
“伏魔剑?”近儿愕然,“可那剑根本不在李行乐手上。”
“或许,在他婶婶那里。”月老缓缓道。
近儿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惊得草丛里的蛙鸣戛然而止。
难怪她把钱来客栈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线索,原来是漏了最不该漏的人!
“错不了。”月老目光沉沉,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此事,还得靠你。”
近儿站起身,晚风扬起她的衣袂,拂去额角的汗渍,眸中战意凛然:“有我在,那魔女休想得逞!”
深山小屋里,蚊虫嗡嗡作响,陈阳摇着蒲扇,将一壶冰得沁凉的酒恭恭敬敬地放在石刻老人的手中。
酒杯刚落,桌上便凭空多了一串青铜铃铛,铃舌轻颤,发出细碎的声响,惊走了落在桌角的飞蛾。
陈阳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将铃铛揣入怀中,转身便走,生怕晚了一步,就会错过什么。
天水宅内,琴声悠扬,窗外的蝉鸣与琴声交织,竟是意外的和谐。
刑天端坐窗前,长发松松挽着,额角覆着一层薄汗,那双本该锐利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辨不清焦距。
他指尖精准地拨弄着琴弦,凭着耳力与经年的熟稔,奏出的乐声清越婉转,如夜莺在林间啼鸣,听得人心旷神怡。
晚风穿窗而入,拂过他古铜色的臂膀,带起一阵细密的凉意。
陈若安端着一杯水缓步走来,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还是被刑天捕捉到。
她将杯子递到他面前,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鼻尖沾着一点汗渍:“刑大哥,喝茶。这是我刚泡好的。”
刑天循着声音偏过头,白雾笼罩的眸子转向她的方向,抬手稳稳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时,微微一顿:“好。”
他抿了一口,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哪里是什么茶,分明是加了冰的白开水。
“这白开水,倒是甜得很。”他仰头一饮而尽,冰得牙根发麻,咂咂嘴,笑意盈盈地朝着她的方向道,“甜的,跟你一样。”
陈若安脸颊一红,嗔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她转身跑回厨房,路过庭院时,惊起了一树的蝉鸣。
再出来时,她怀里揣着个盐罐子,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她倒了杯冰白水,明目张胆地撒了一大把盐,搅了搅,端到刑天面前,一脸挑衅,鼻尖的汗珠亮晶晶的:“有本事,你把这杯也喝了?”
刑天循着声音侧耳,鼻尖微动,一股咸涩味混着冰气扑面而来。
他低笑一声,接过杯子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腕。
他犹豫片刻,凭着听觉与感知,精准地抬手捏住陈若安的手腕,轻轻一带。
陈若安惊呼一声,跌入他怀中,撞进一片带着薄汗的温热里。
刑天低头,白雾蒙眬的眼眸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冰酒的清冽气息:“小丫头,又想捉弄我?”
陈若安的心“怦怦”直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该不会是要把这咸水渡给自己吧?
眼看着那张魅惑人心的脸越来越近,陈若安猛地推开他,红着脸转身就往房间跑,“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捂着发烫的脸颊,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窗外的蝉鸣,仿佛都变得格外聒噪。
相思宅院,梧桐叶被晒得发蔫,晚风一吹,沙沙作响。
墙角的夜来香开得正盛,吐着浓郁的芬芳。
白菲菲靠在树干上,指尖绕着一缕青丝,目光时不时瞟向院门口,裙摆被汗濡湿了一小块。
陈阳今日会不会来送铃铛?这些日子,他总是藏头藏尾,今日,说什么也要把他揪出来。
她心里打定主意,起身拂了拂衣摆,故意敞着院门,转身往巷口走去,晚风裹着花香,拂过她汗湿的鬓角。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正是陈阳。
他手里攥着一串新铃铛,额角的汗顺着脖颈往下淌,轻手轻脚地将铃铛放在石桌上,刚要转身,便撞进一双含着泪光的眸子。
白菲菲站在他身后,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鬓角的碎发沾着汗渍:“真的是你……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送我铃铛?”
“我……我……”陈阳张口结舌,手足无措,连耳根都红透了,手心的汗把铃铛的绳结都濡湿了。
白菲菲望着他慌乱的模样,含泪一笑,眉目间流转着脉脉情意,晚风卷起她的衣袂,送来夜来香的甜香。
陈阳心头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猛地伸手,将白菲菲拥入怀中。
她的裙摆沾着夏夜的露水,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
白菲菲微微一怔,随即踮起脚尖,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草木气与汗味,嘴角扬起一抹羞涩的笑意。
陈阳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子,青丝如瀑,芳香满怀,美得让他心醉神迷。
这一幕,他在梦里梦过千百遍,如今终于成真。
喜悦像破土而出的春芽,在他心底疯长,怒放成一片花海,久久都无法平静。
晚风穿过庭院,卷起满院的花香,与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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