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滴落青瓦的脆响,混着三更梆子声砸在黄沙堡的街巷里,户籍司的烛火却已亮得通透。王令仪将最后一页户籍册按籍贯分类叠好,指尖刚触到案边的青瓷茶盏,窗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 是商贸司的管事,裤脚还沾着夜露的湿痕。
“王主事,出事了!” 管事推门而入,声音压得极低,“西市的粮商集体罢市,说按现行定价卖粮要亏本,还煽动流民围在市集门口,说咱们的《物价细则》是逼着商户上吊!”
王令仪握着茶盏的手没抖,指尖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物资流通账册》。昨夜核对时她便留意到,关内运来的粮价确实涨了两成,但这些粮商的进价记录分明是上月的低价,所谓 “亏本” 纯属借口。她起身时,月白色襦裙扫过地面的麻纸,声音平静得像未起波澜的湖面:“备马,去西市。”
此刻的西市已聚了百十来号人,流民们抱着胳膊围在粮摊外,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几个粮商站在摊位后,为首的胡老板双手叉腰,对着人群高声喊道:“不是我们心黑!现在关内粮价飞涨,运费翻了三倍,按三文钱一斗卖,我们每斗要亏一文半,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是!要么涨价,要么我们就关门走人,看谁耗得起!” 另一个瘦高个粮商附和着,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围过来的流民,想煽动更大的混乱。
人群中,李三混在挑担的农夫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昨晚悄悄给胡老板送了五十两银子,就是要借粮价之事闹起来,最好能逼得黄沙堡乱了规矩,他们也好趁机打探粮库的虚实。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王令仪骑着一匹枣红马穿过人群,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文书的吏员。她翻身下马,裙摆一拢,径直走到胡老板面前,目光落在他摊位上的粮袋上:“胡老板,你这粮是上月从宣府运来的吧?”
胡老板一愣,强笑道:“王主事说笑了,都是刚到的新粮……”
“是吗?” 王令仪抬手示意,吏员立刻递上一本账册,“这是商贸司备案的入关文书,你上月初三从宣府购粮两千石,进价每斗两文,运费每斗三文钱,合计成本两文三钱。按现行定价三文一斗,你每斗净赚七厘,何来亏本之说?”
账册上的字迹清清楚楚,连运粮驼队的编号都写得明明白白。胡老板脸色瞬间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周围的流民见状,议论声立刻变了风向:“原来是想哄抬物价!”“亏我们还帮着他们说话!”
王令仪转向人群,声音清亮却带着力量:“各位乡亲,黄沙堡的物价不是凭空定的,是按‘成本加三成毛利’核算的,商贸司每日都会核查入关文书和成本记录。若是商户真有难处,可到商贸司申请调价,核实后便会公示。但谁敢趁机造谣生事、哄抬物价,按《管理条例》,没收全部存货,逐出黄沙堡!”
她话音刚落,两名吏员已上前清点胡老板的粮摊,胡老板想阻拦,却被旁边的流民推开:“黑心商户,就该罚!” 瘦高个粮商见势不妙,想偷偷溜走,却被守在市集口的士兵拦下,只能哭丧着脸束手就擒。
解决完粮商罢市的事,天已蒙蒙亮。王令仪刚回到户籍司,就见一名文书捧着一堆户籍册匆匆进来:“王主事,这三十本户籍册里,有十七人的签名笔迹一模一样,像是有人代签,而且他们的籍贯都写着‘大同府某乡’,可乡名含糊不清,像是编造的。”
王令仪接过户籍册,指尖抚过那些雷同的签名,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些代签的户籍,多半是奸细混进来的手段。她翻到其中一本,上面登记的人名是 “刘四”,技艺栏写着 “织布”,可昨日巡查纺织坊时,她分明没见过这号人。
“把这些户籍册单独存放,” 王令仪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些人的安置记录,看看他们都被分到了哪个部门,再悄悄告知各部门管事,密切留意他们的动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文书领命而去,王令仪走到窗边,望着街上渐渐增多的人影。刚推行的制度还未稳固,奸细就已蠢蠢欲动,看来这场较量远比她想象的要激烈。她转身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那十七个可疑的人名,又在每个名字旁标注了疑点,准备稍后交给冷啸的暗卫。
午时刚过,军需司的管事又找上门来,脸色焦急:“王主事,互市的物资筹备出了问题!咱们要和漠北的察哈尔部交易,他们要的丝绸、茶叶都已备齐,可他们承诺交换的马匹和皮毛,却突然说要加价五成,否则就不交易。”
“察哈尔部向来守信,为何突然变卦?” 王令仪皱起眉。互市是黄沙堡补充物资、联络周边部落的关键,若是谈崩了,不仅会影响军需,还可能让其他部落觉得黄沙堡软弱可欺。
“听说有不明身份的人接触了察哈尔部的首领,” 军需司管事低声道,“说咱们黄沙堡粮库空虚,撑不了多久,让他们趁机抬价,甚至可以趁机抢夺。”
王令仪心中一凛,这分明是奸细在背后搞鬼,想断了黄沙堡的外援。她沉思片刻,道:“你先回复察哈尔部,就说加价可以,但我们要亲眼验看马匹的成色和皮毛的质量,而且交易地点必须设在黄沙堡城外十里的驿站,由双方派人守卫。另外,告诉他们,若此次交易顺利,后续我们可以供应更多的丝绸和茶叶,还能帮他们打造农具。”
“可这样会不会太让步了?” 军需司管事不解。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王令仪道,“先稳住察哈尔部,查明是谁在背后挑唆。你立刻派人去驿站探查,看看察哈尔部的人有没有和其他陌生人接触,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送走军需司管事,王令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清晨到午时,麻烦接踵而至,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她,想让她顾此失彼,搅乱黄沙堡的秩序。她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看似普通的《商道辑要》,翻开后,里面夹着一张漠北部落的分布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各个部落的立场和实力。
“想断我的路,没那么容易。” 王令仪低声自语,指尖落在察哈尔部的位置上。她父亲曾是驼队巨商,常年和漠北部落交易,她从小耳濡目染,深知这些部落最看重的是信誉和长远利益。那些奸细只知道挑唆,却不懂部落间的利害关系,这正是她可以利用的地方。
傍晚时分,去驿站探查的人回来禀报:“王主事,察哈尔部的营地附近,确实有几个陌生汉子出没,他们的衣着像是关内来的,而且和之前登记的可疑人员李三、王二有过接触!”
王令仪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果然是他们。她立刻提笔写下一封书信,详细说明了察哈尔部的情况和奸细的动向,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冷啸。做完这些,她起身走出户籍司,街上已是华灯初上,流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今日粮商罢市被惩治的事,语气中满是对制度的信服。
走到城中心的告示栏前,王令仪看着上面张贴的互市公告,忽然注意到公告右下角有一个极淡的墨点,形状像是半个铜钱。她心中一动,想起昨日在公告栏旁看到的划痕,这多半是奸细的又一个联络信号。她不动声色地记下墨点的位置,转身对身旁的侍女说:“去把公告栏的公告换一张新的,就说互市时间推迟一日,让商户们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侍女应声而去,王令仪望着远方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知道,奸细们还在暗中窥伺,想趁着互市制造混乱。但他们越是急着动手,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只要她稳住局面,一步步查清他们的阴谋,就能将这些蛀虫彻底清除。
回到户籍司时,烛火已燃得正旺。王令仪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 “稳” 字,笔尖顿了顿,又在旁边添了个 “防” 字。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既要守住现有的秩序,又要防备奸细的各种手段。而即将到来的互市,不仅是黄沙堡对外交流的契机,更是一场暗藏杀机的较量。
夜色渐深,黄沙堡的灯火如同繁星点点,守护着这座日益繁荣的堡垒。户籍司的烛火下,王令仪仍在翻阅着户籍册和贸易账目,脑内在编织一张网,一点点的把将所有的混乱和阴谋网罗其中。
暗处,李三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画着半个铜钱的记号,阴笑道:“王令仪,这次我看你怎么稳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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