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夜色还浓。
苏念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她静静躺了片刻,听着三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然后轻手轻脚下床。
推开厨房门,寒气涌进来。五月的凌晨还有些凉,她搓了搓手臂,开始生火。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温暖,沉静。
今天要熬第一炉送往国营饭店的酱。六十瓶,不是小数目。但她心里有底——昨晚睡前已经把所有流程在脑子里过了三遍。
从空间里取出最好的材料:肥瘦相间的牛腩肉,肉厚味醇的干香菇,乌黑油亮的小朵木耳。所有材料在月光下泛着润泽的光,品质好得不似这个年代的产物。
她小心地将这些现代包装的材料重新封装——用油纸包好,麻绳扎紧,打上“山里特产”的标签。这是她想好的说辞:山里亲戚送的,品质好,但没正规凭证。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说法漏洞百出。但眼下,只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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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巷子另一头的文工团宿舍。
林菲菲一夜未眠。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
昨夜摔碎的那个酱料瓶,碎片还散在地上。她没收拾,就这么看着,像看着某种破碎的希望。
凭什么?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了一夜。凭什么苏念棠就能签下合同?凭什么那些军属提起她就笑,提起自己就躲?
她想起前世——那个她本该是主角的世界。陆建军应该是她的,那些羡慕的目光应该是她的,红火的日子应该是她的。
可现在,一切都被苏念棠夺走了。
不,不是夺。是她自己没抓住。重生回来,她以为能改变一切,可现实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措手不及。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是早起的人家开门的声音。
林菲菲猛地站起身。她走到衣柜前,换上一身干净军装,仔细梳理头发,涂上淡淡的口红。
镜子里的女子英气漂亮,可眼神里的阴郁怎么也藏不住。
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嘴角上扬,眼睛弯起——要笑得自然,笑得亲切。
今天,她要去看苏念棠的笑话。不,不是看笑话,是“关心邻居”。
她拎起小包,推门出去。
晨风很凉,她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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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棠的院子里,第一缕炊烟已经升起来了。
大铁锅架在煤炉上,牛油在锅里慢慢融化。她站在灶前,手里握着锅铲,眼神专注。
牛肉切丁,香菇泡发切碎,木耳洗净。所有材料备得整整齐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锅里的油温到了。她伸手试了试,五成热,下牛肉。
“滋啦——”肉香瞬间爆开。
她翻炒着,动作熟练而从容。这不是第一次熬酱了,但这一次格外重要——这是送往国营饭店的第一批货,不能有半点差错。
院子里静悄悄的。孩子们还在睡,王大姐和孙桂花还没来,刘慧也还没到。
只有她,和这一锅渐渐成型的酱。
晨光从东边漫过来,一点点染亮院子。槐树的叶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影子在地上晃动。
她忽然想起陆建军。要是他在,这时候该晨练回来了,满身汗味地凑过来问:“做什么好吃的?”
想着想着,嘴角就扬起来。
快了。月底他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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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慧也醒了,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她轻手轻脚下床,怕吵醒儿子和婆婆。厨房里冷锅冷灶,她生了火,熬了小米粥,蒸了馒头。
做完这些,天还没大亮。她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着火苗出神。
昨天那份合同,那份沉甸甸的希望,此刻还在她心里燃烧着。念棠姐说了,今天开始做国营饭店的货,一周六十瓶,工钱照算。
她算了算:一天干六小时,一小时两毛,一天一块二。一周干四天,就是四块八。一个月……将近二十块。
二十块!够给婆婆买药,够给儿子买新衣裳,够家里吃上肉。
她眼圈突然红了。不是难过,是那种憋了很久终于看到光的激动。
“慧啊……”里屋传来婆婆虚弱的声音。
刘慧赶紧擦擦眼睛:“娘,你醒了?粥熬好了,我给你盛。”
她盛了碗粥,又夹了半个馒头,端进里屋。婆婆靠在床头,脸色还是苍白,但精神比前几天好些了。
“你今天……还要去苏同志那儿?”婆婆问。
“去。”刘慧扶婆婆坐好,“今天开始做大单子,我得早点去。”
婆婆点点头,慢慢喝着粥:“苏同志……是个好人。你要好好干,别辜负人家。”
“我知道。”刘慧轻声说。
喝完粥,婆婆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皱巴巴的两块钱。
“这个……你拿着。”婆婆把钱塞到她手里,“苏同志帮了咱们这么大忙,你……你买点东西谢谢人家。”
刘慧看着那两块钱——不知道婆婆攒了多久。她鼻子一酸,却把钱推回去:“娘,你留着买药。念棠姐那儿……我好好干活,就是最好的报答。”
婆婆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有了点光:“好,好。我闺女……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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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姐和孙桂花是七点一起来的。
两人都穿了干净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像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
“念棠!”王大姐一进院子就闻到香味,“已经开始做了?”
“第一锅快好了。”苏念棠回头笑笑,“你们来得正好,准备装瓶。”
三人立刻忙碌起来。
刘慧七点半到的,气喘吁吁:“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婆婆今天精神好些,我多陪了她一会儿……”
“没事。”苏念棠没抬头,“去洗手,准备干活。”
四个女人在厢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苏念棠主灶,孙桂花备料,王大姐和刘慧装瓶、封盖、贴标签。
标签是苏念棠自己设计的——简单的白纸,用毛笔工整地写着“香菇牛肉酱”或“香菇木耳酱”,生产日期,还有一行小字:“苏记作坊”。
虽然简陋,但干净,清晰。
“念棠,你这字写得真好。”王大姐拿着标签看,“跟印的一样。”
苏念棠笑笑,没说话。这是她前世练了多年的毛笔字,没想到在这个年代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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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第一锅酱出锅。
红亮油润的牛肉酱装进洗得透亮的玻璃瓶里,一瓶,两瓶,三瓶……很快,二十瓶整整齐齐排在架子上。
苏念棠打开一瓶,用筷子蘸了点尝。咸淡适中,麻辣鲜香,牛肉嚼劲十足,香菇软糯入味。
“成了。”她放下筷子,“就是这个味。”
王大姐也尝了点,眼睛亮了:“嗯!比之前的还好!”
“国营饭店的要求高,咱们得做得更好。”苏念棠看看天色,“抓紧时间,上午至少完成四十瓶。”
四人继续忙碌。
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孩子们起床了,明浩带着两个弟弟和小宝在院子里玩。四个小男孩跑来跑去,笑声清脆。
苏念棠偶尔抬头看一眼,心里满满的。
这就是她要的日子。有事业,有孩子,有伙伴,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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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菲菲是十点左右来的。
她站在院门外,没有立刻进去。透过半开的院门,她能看见厢房里忙碌的身影,能闻见浓郁的酱香,能听见孩子们的欢笑声。
一切都那么……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练习好的笑容,敲了敲门:“苏姐在家吗?”
院里静了一瞬。
苏念棠从厢房里走出来,看见林菲菲,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林同志,有事?”
“听说苏姐签了大单子,我来看看。”林菲菲笑得很亲切,“能给国营饭店供货,可真了不起。”
苏念棠站在厢房门口,没让她进去:“林同志过奖了。我们正忙着,恐怕没时间招待。”
“没事,我就看看。”林菲菲的目光越过她,往厢房里瞟,“苏姐这作坊……收拾得真干净。哎,那些酱看着真不错,我能尝尝吗?”
“样品都送出去了,这里都是要送货的成品。”苏念棠挡在门口,“林同志要是想买,可以去服务社看看。”
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不欢迎。
林菲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那……那我改天再来。苏姐忙吧。”
她转身走了,背影有些仓促。
苏念棠看着她走远,眉头又皱起来。
王大姐从厢房里探出头:“念棠,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苏念棠转身回去,“但肯定没好事。大家抓紧时间,下午还有四十瓶要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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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简单吃了饭。
苏念棠蒸了米饭,炒了个青菜,又做了个蛋花汤。四个孩子吃得狼吞虎咽,大人们却没什么胃口——心里都惦记着下午的活。
饭后休息片刻,继续开工。
第二锅、第三锅……到下午四点,六十瓶酱全部完成。
红褐相间的玻璃瓶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像一支等待检阅的队伍。
“成了。”苏念棠擦擦汗,“明天上午送货。”
王大姐和孙桂花相视一笑。刘慧看着那些酱,眼睛亮晶晶的。
“今天辛苦大家了。”苏念棠拿出工钱,“明天继续。”
王大姐和孙桂花领了钱,高高兴兴地走了。刘慧的工钱记在账上——今日干了八小时,一块六,债务还剩三十八块二。
“念棠姐,”刘慧最后走,“明天……我能早点来吗?我想多学学。”
“能。”苏念棠点头,“六点来,我教你熬酱的火候。”
“哎!”刘慧用力点头,带着小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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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念棠开始做晚饭。
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块腊肉,几棵青菜,又拿出几个鸡蛋。今天做腊肉炒饭——简单,但香。
腊肉切丁,青菜切碎,鸡蛋打散炒成嫩嫩的蛋碎。米饭下锅翻炒,渐渐裹上油光,最后加入腊肉、青菜、鸡蛋,撒盐,撒葱花。
香气飘满院子时,孩子们都围过来了。
“娘,今天吃炒饭?”明浩问。
“嗯。”苏念棠给孩子们盛饭,“明天娘要去送货,今天早点吃,早点睡。”
孩子们乖乖坐好,埋头吃起来。
夕阳西下,院子里一片温暖的金色。
苏念棠坐在门槛上,看着孩子们吃饭,看着厢房里那些整整齐齐的酱瓶,心里满满的踏实感。
明天,第一批货要送出去了。
这是开始,不是结束。
路还长。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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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
文工团宿舍里,林菲菲坐在黑暗中,面前摊着一个小本子。本子上写着几个名字:王采购,赵主任,卫生局的李干事……
她咬着笔头,眼神阴沉。
苏念棠,你以为签了合同就万事大吉了?
等着瞧。
她拿起笔,在“王采购”旁边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爱抽烟,好面子,有个儿子在念高中……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冷冷清清。
夜,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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