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喧嚣依旧，各种光怪陆离的交谈声、古怪的茶汤气味、以及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压迫氛围。
但陈渡三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寂静气泡中，耳边只剩下“镇墓兽”那令人绝望的天文数字和协会阴影带来的刺骨寒意。
“走。”陈渡声音低沉，率先起身离开茶馆。
这里人多眼杂，绝非商议要事之地。
他们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支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在一处堆放废弃木料和矿石的阴暗角落停下。
这里气味难闻，但胜在无人打扰。
“清点一下，我们还有多少家当。”陈渡背靠着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岩壁，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张九斤哭丧着脸，开始从他那百宝囊似的背包里往外掏东西。
柳七也默默拿出刚才在蛊市换来的药材和一些剩余的蛊虫毒粉。
东西摊开在地上，显得寒酸而可怜：
张九斤捡漏得来的：汉代玉琀蝉（阴气足，但个体小）、雷击法器碎片（能量尚可，但残缺严重）、小块阴沉槐木（品质一般）。
柳七换来的：阴凝花、血枸杞、幻心藤、腐骨草（都是药材，部分需自用）、少量剩余的蚀骨粉和清瘴蛊。
陈渡之前倒卖赚取的：四缕战场煞魂结晶、一两半月华流银（零头）。
还有一些零碎：几张低等符箓、几块鸳鸯驿残木（能量流失严重）、皮影碎料（灵性微弱）。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在普通人看来或许稀奇古怪，但在这鬼市之中，尤其是面对“万宝会”和“镇墓兽”时，这些东西的价值……
张九斤拿起那块价值最高的玉琀蝉，又想想刚才听到的镇墓兽底价，手都在抖：
“这……这玩意儿就算能按最高价卖出去，恐怕也就够……够买镇墓兽一条腿毛？还是褪了色的那种？”
差距太大了！大到令人绝望！
他们辛苦奔波、冒险捡漏、甚至不惜动用特殊能力，所得来的这一切，在那庞大的数字面前，简直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协会那帮狗大户！”张九斤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他们随便拔根汗毛都比咱们腰粗！这还怎么争？”
柳七清冷的眸子扫过地上那点可怜的物资，缓缓摇头：
“即便我们倾尽所有，换取一张进入拍卖会的门票，也毫无意义。没有足够的资金，进去也只是徒增羞辱，甚至可能被协会趁机设计。”
进入拍卖会，需要门槛。
而参与竞拍，更需要真金白银（灵钱）。
他们连门槛都勉强，又何谈竞拍？
常规的、稳妥的积累方式，已经被证明完全行不通。
时间只剩下三天，他们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一点点捡漏、倒卖。
更何况，协会的视线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们，他们的任何常规动作都可能被干扰、破坏甚至抢夺。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即将熄灭。
张九斤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原地转圈，嘴里不停念叨：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除非天上掉馅饼，而且正好砸咱们头上……或者去抢协会？那跟自杀有啥区别……”
一直沉默的陈渡，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张九斤和柳七立刻看向他。
陈渡的目光投向鬼市那望不到尽头的、光怪陆离的深处，那里能量混乱，危险与机遇并存。
“还记得你之前提到的吗，九斤？”陈渡缓缓道，“关于那尊……‘大货’。”
张九斤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想起来，眼睛瞬间瞪大：“渡哥……你……你说的是那尊……唐三彩马俑？！”
他的声音因为惊骇而有些变调：
“那玩意儿邪门得很啊！听说里面封的东西凶得没边！而且诅咒缠身，谁碰谁倒霉！之前不是没人打过主意，结果不是暴毙就是疯癫！那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催命符！”
关于那尊唐三彩马俑的传闻，张九斤在之前打听消息时听过好几耳朵。
那东西在鬼市里似乎也是个“名人”，只不过是以极其负面的方式。
据说它被摆在一个角落摊位上很久了，价格一降再降，却始终无人敢接手。
摊主都快把它当瘟神了。
柳七也蹙起眉头，显然也听过相关传闻，轻声道：“风险极高。诅咒之力非同小可，一旦触发，后果难以预料。”
连她这个玩蛊弄毒的都觉得那东西危险。
“我知道风险。”陈渡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实现‘一夜暴富’的方法。那尊马俑因为诅咒，价格必然极低。如果我们能破解它……”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一旦成功破解诅咒，释放出其中被封印的“战魂”或其他高价值存在，其价值将呈几何级数暴增。
或许真的能一举满足他们参与拍卖会的资金需求。
但这其中的“如果”，赌上的可能是他们的性命。
“这……这太冒险了！”张九斤嘴唇哆嗦着。
“万一破解不了，咱们可能全都得交代在那儿！到时候别说拍卖会，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鬼市都难说！”
“留在原地，同样是等死。”陈渡看向他，语气沉重。
“协会不会放过我们。错过这次拍卖会，我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个关于‘俗神骸骨’或母亲下落的线索。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同伴：
“而且，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我的傩瞳能洞察能量，柳七你对诅咒和毒物了解深刻，九斤你认得那东西的来历和价值。我们三个合力，未必不能一试。”
“富贵险中求。”陈渡最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赌赢了，海阔天空；赌输了……”
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张九斤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陈渡那坚定无比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寒酸的“资产”。
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狠狠一跺脚：“妈的！赌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总比被协会那帮孙子逼死强！”
柳七沉默了片刻，也缓缓点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可一试。但需周密计划，准备万全。”
团队的意见，在绝境中再次达成统一。
放弃稳妥，选择疯狂！
目标——那尊被诅咒的唐三彩马俑！
“走，”陈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先找到那个摊位，确认东西还在，摸摸底细。”
三人再次动身，向着鬼市更深处、那传闻中诅咒之物所在的区域走去。
脚步沉重，却带着一丝被逼到绝路后的狠厉和决然。
资金的困境，将他们推上了一条要么天堂、要么地狱的赌桌。
而赌注，是他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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