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关，朔方军镇
寒夜，驿馆内烛火摇曳。秦赢指间捻着一份刚由玄鸦送达的密报，上面清晰地标注着突厥王庭的决定：第一场雪后第五日，大军南下。他眼神如古井无波，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场迫在眉睫的入侵，而是一盘等待收官的棋。
他取过特制信笺，用老秦密语写下八个铁画银钩的字，封入铜管：
【杀叛，接管，诱敌，绞杀】
铜管无声无息地被取走。当夜，朔方军镇及周边要塞，几起看似寻常的“意外”接连发生：那位掌管部分军械库的叛徒校尉，在巡夜时“不慎”坠入结冰的壕沟，待被发现已冻僵；另一名与突厥有秘密往来的斥候队正，则在酒后与人争执，被“失手”刺死；更有两名中层将领，深夜被“请”至隐秘处，面对隐锋阁亮出的铁证，要么“自愿”戴罪立功，要么当场身首异处。与此同时，玄鸦早已安排好的人员，迅速、无声地接管了这些空出的关键岗位，尤其是军械、粮草与烽燧通信系统。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突厥人自以为是的“内应”协助下，正悄然收紧，只待猎物闯入。
几乎在秦赢发出指令的同时，神都紫宸殿内，武则天也接到了来自西北暗桩的密报。她看着那份关于秦赢开始清洗边军、并似乎有所布局的简短汇报，凤目微眯。她不清楚秦赢的具体计划，但那份不动声色间透出的杀伐决断，让她心中稍安。略一沉吟，她转向侍立一旁（已悄然恢复部分工作的上官婉儿，其困境在玄鸦不着痕迹的协助下已初步化解）：
“传朕密旨于安东都护府及营州都督，对女真诸部，行‘劝降，保全’之策。若其受裹挟南下，可阵前宣示朕意：只究首恶，胁从不同。凡放下兵器者，可允其以毛皮、山参等物，于指定边市换取过冬粮盐。若冥顽不灵……则击其首领，散其部众，但尽量勿行绝灭之事，以留他日安抚之余地。”
“是。”上官婉儿低声应下，迅速草拟旨意。她明白，女帝这是要在东北留一线，避免将女真彻底推向对立面，也为未来可能的治理留下转圜空间。
渤海之滨，密室内
青衣老者将突厥、女真动向的密报呈于青年。青年看完，脸上并无喜色，反而露出一丝讥诮。
“突厥莽夫，女真野人，终难成气候。武承嗣虽除，武曌根基未动，狄仁杰老而弥辣，更有那‘秦赢’如利剑悬于北疆。指望他们一举功成，无异痴人说梦。”
他放下密报，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划动：“既然明刀明枪难有胜算，那便攻心为上。武曌不是笃信佛法，常以‘弥勒转世’自诩么？”
青衣老者心领神会：“主上是想……”
“去找几个‘有德行’的高僧，或者，‘发现’几部前朝遗留的‘佛门秘典’。”青年语气平淡，却带着森然寒意，“内容嘛……可以暗示女主临朝，虽有弥勒之象，然阴气过盛，恐非长久，需以阳德辅之，或……暗示其运数将尽，真佛另有其人。记住，要做得自然，如同水滴石穿，先在僧侣、信众中悄然流传。我们要在她最自信的地方，埋下怀疑的种子。”
“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定会寻得‘高僧’，觅得‘真经’。”青衣老者躬身领命，悄然退去。这是一条更为阴险、着眼于长远扰乱人心的暗线。
岭南，某处隐秘庄园
紫袍老者与几位看似普通的士绅（实为隐匿的李唐旧臣及地方豪强代表）围炉而坐。
“魏王（武承嗣）已去，武氏外戚折一臂膀，然武三思、武攸宁等人仍在，圣眷未衰。”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叹息道，“武曌手段酷烈，动辄得咎，吾等如今是动也不敢动，静亦难安心啊。”
紫袍老者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诸位不必过于忧惧。武承嗣之死，正说明武曌对其族人亦非全然信任，猜忌之缝已生。吾等不必直接对抗，只需……顺势而为，稍加引导。”
他压低声音：“如今朝堂，狄仁杰等能臣与武氏外戚，岂能毫无芥蒂？地方州府，那些由武氏子弟担任的刺史、司马，其政绩、操守，难道就毫无瑕疵？还有，那些因各种原因被贬黜、对武周心怀怨望的官员，其数量亦不在少数……”
他环视众人，意味深长：“我们可以做的很多。比如，将武氏子弟某些不法之事，‘无意中’透露给御史台的清流；比如，在士林清议中，稍稍抬高狄仁杰等能臣，暗中贬抑武氏诸人；再比如，联络那些失意官员，许以他日‘拨乱反正’之望……不必急于求成，只需让这猜忌与矛盾，如同园中蔓草，悄然生长，自有其相互缠斗、耗尽养分之时。”
庄园内，灯火昏黄，一场针对武周政权内部裂痕的、更为隐蔽的侵蚀，在岭南潮湿的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南北东西，各方势力都在落子。西北的战云与杀戮，东北的怀柔与威慑，渤海的攻心与惑乱，岭南的离间与侵蚀……整个武周天下，如同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一处都暗藏机锋。而端坐神都的武则天，与隐于边关的秦赢，一个要掌控全局，一个要破局歼敌，他们能否在这纷繁复杂的暗流中，稳住这艘帝国的巨舰？风暴，已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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