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裂谷的风还卷着石屑,苇泽关青灰色的关墙已如巨兽般横在眼前。这关隘乃是韩鲁边境第一雄关,墙高丈五,垛口连绵如齿,吊桥放下时发出“吱呀”的钝响,城门洞下不仅有十余名身着褐甲的守关士兵横执长戟,更有两队持弩的哨兵在城楼警戒——谁都知道,苇泽关囤有五千精兵,由韩氏封君韩不信亲自镇守,绝非寻常关隘可比。士兵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陆景恒一行人,显然对这支“人多货少”的队伍起了十足的戒心。
陆景恒勒住马缰,与身旁的姬生交换了个眼神,低声道:“关税按十分之一备足了,先推到关前。让骑士们披甲。”话音刚落,骑士们已利落披挂上玄色盔甲,冷光与甲叶反光交织,瞬间让队伍的气势凝实了几分。
姬生整了整衣襟,捧着卷用牛皮封边的通关文凭上前,脸上堆起常年行商练就的熟稔笑容:“几位军爷辛苦,我等是韩国‘鲁大商号’的商旅,此乃通关文牒,烦请查验。”他刻意加重了“鲁大”二字——这是他在韩鲁边境行商的假名,早已在沿途关隘混了脸熟。
一名伍长模样的士兵接过文牒,草草扫了一眼就“啪”地拍在掌心,朝身后的队伍扬着下巴呵斥:“一个商号罢了,怎的带百十来号人?老弱妇孺掺着精壮汉子,你这是行商还是往齐国运送人口呀?”
“军爷说笑了。”姬生躬身拱手,姿态放得极低,“这些都是商号的家眷,近来盗匪横行,特意请的护卫队。在下与贵关的百夫长李敢相识,还请通传一声,就说‘鲁大’来拜。”
那士兵将信将疑地跑上城楼,没过多久,一个身着嵌铁皮甲、腰佩青铜剑的汉子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正是负责城门防务的五百主李敢,他统管着五百名守军,在这五千人驻守的关隘里虽不算顶尖,却也是城门一带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斜睨着姬生,嘴角撇出一抹讥诮,连文牒都懒得接:“鲁大?你倒是会钻空子,带这么些人,是想把鲁国奸细混进韩国?”他的目光扫过队伍,落在那些面黄肌瘦的少年身上,眼神里满是不屑,“就这几个人,也配叫护卫?”
姬生早有准备,抬手朝队伍后方一招。两名民夫立刻推着两辆独轮车上前,车斗里堆满了鼓鼓的粮袋,叠得齐整的粗布被风吹得微扬,陶罐里的食盐还透着白霜——都是眼下最紧俏的硬通货。李敢的眼睛瞬间亮了,却故意背过手,脚在独轮车的轮轴上踢了踢:“搞这些虚的没用。人太多,出了岔子,我担待不起。”
“白夫长放心。”姬生连忙上前,趁势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玻璃珠塞进李敢掌心。那珠子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暖光,剔透得能看清掌纹,比最上等的珍珠还要稀罕。李敢捏着玻璃珠,指腹传来温润的触感,脸上的倨傲消了大半,却仍端着架子:“看在你懂事的份上,我就当没看见……不过这车子倒是新奇,一个轮子竟能装这么多货,留下两辆,再加上这车粮食,这事就了了。”
“这可使不得。”姬生面露难色,语气却透着讨好,“这独轮车是火神使者亲传的宝贝,我用金饼才换来三辆。”他故意抬高声音,果不其然,李敢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近来新郑城里传遍了,有位火神使者降下神迹,留下不少仙家物件。
“你说这是神使的东西?”李敢的语气顿时变了,摩挲着玻璃珠的动作都轻了几分。他绕着独轮车转了两圈,看着车轮上的轴承,眼神里满是贪婪,“既是神物,我也不为难你,留下一辆就行——军中工匠若能仿造出来,也是大功一件。”
“百夫长英明!”姬生连忙应承,“以后我还要常走这关,只要您满意,金饼、物资都少不了!”
李敢得意地哼了一声,抬手一挥:“让开!放他们过!”守关士兵立刻撤到两侧,两名士兵上前卸掉粮车物资,兴高采烈地推着独轮车往关楼里走。商队顺着吊桥缓缓入关商队后尾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陆景恒带着最后一队骑兵压阵而来。他身着天王甲,甲叶如鱼鳞般覆满全身,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暗金色的光,脸上的红色鬼脸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身后的骑兵清一色黑衣黑甲,背上的滑轮弓造型奇特,箭囊里的铁箭泛着森寒的光,每人一杆银枪,和碳钢弯刀甚是耀眼。
一名曾增援过蔡县战役的士兵先是愣住,随即瞳孔骤缩,指着陆景恒失声大喊:“是神使!我在蔡县见过他的甲!见过这鬼脸面具!”
这一喊如惊雷炸响,不少士兵瞬间反应过来——他们中半数人都曾在平阳关或蔡县见过这位“火神使者”,那身独一份的天王甲和鬼脸面具,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神使大人!真的是神使大人!”惊呼声此起彼伏,原本站得笔直的士兵,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城楼上的哨兵都顺着梯子滑下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敢刚要转身去看那辆独轮车,听到喊声猛地回头。当他看清陆景恒的装束时,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连声音都在发抖:“末、末将李敢,拜见神使大人!方才多有冒犯,求大人恕罪!”他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石板上,疼得钻心也不敢抬头——他一个五百主,在这囤兵五千的关隘里本就如蝼蚁,竟还敢抢神使的东西,若是被镇守此关的韩不信封君知晓,别说他自己,连全家都要被问斩!
陆景恒也有些蒙。他穿甲只是为了安全,从没料到会被认出来。看着满地跪拜的士兵,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沉声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李敢如蒙大赦,却不敢起身,膝行到陆景恒马前,恭声问道:“不知神使大人欲往何处去?末将愿为大人引路!”
陆景恒勒了勒马缰,目光扫过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姬生,淡淡道:“鲁大是为我筹措物资的商号,我此番是护送他们,顺便看看凡间风土。”
李敢听完眼睛一亮,连忙膝行半步高声道:“末将马上遣人快马通报,请关城将军前来迎接神使大人!”
“不必了。”陆景恒抬手打断他,甲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此次以凡人身份云游,意在体察风土,不想惊扰军政众人。”
李敢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额头重新渗出冷汗,伏在地上高声道:“神君此言差矣!您乃是我韩国的战神啊!平阳关的火光照退千军,蔡县火雨烧赵军,韩国能在秦、赵两国夹击中立足,全靠神君庇佑。您若是悄然离去,万一敌国再度来犯,我韩国又凭何抵挡?”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恳切:“小将只是个五百主,在这苇泽关如蝼蚁般微末。神君身份何等尊贵,若是未经封君知晓便出关,小将不仅要被军法处置,恐怕连全家都要获罪。万望神君先到关内歇息,容小将即刻禀报封君,届时您若仍要离去,封君也绝不会强留。”
陆景恒骑在马上,眉头微微蹙起。他一路从太行裂谷闯来,历经栈道险途、落石危机,本以为过了苇泽关便能顺遂前行,没料到竟在这最后一关陷入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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