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谷的天空被撕裂了。
那道接天连地的暗红血光龙卷,已不再是单纯的能量风暴,而是化为了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恐怖门户。
门户之中,粘稠如血浆的雾气翻涌,无数扭曲哀嚎的面孔在雾气中沉浮、炸裂,释放出令人灵魂冻结的亵渎与绝望。
门户深处,那超越了周天境、触摸到先天层次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大地震颤,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真正的灾厄,正在降临。
陈青站在怪石区边缘,狂风卷动着他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脸色苍白,气息虚浮,刚才在古祭坛的极限操作几乎榨干了他的心神与力量,眉心的星芒印记都黯淡了几分。
握着那枚微微发烫、已获知一处秘境坐标的玄天星令,感受着远方黑渊星核传来平稳(似乎成功接纳了引导能量)的反馈,他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小舟靠在他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脸色同样苍白,眼中除了对远处恐怖景象的惊惧,更多的是对陈青状态的担忧。“陈青,你……”
“我没事。”陈青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溯源真解》,压榨着经脉中残余的混沌星源罡气,试图快速恢复一丝战力。
目光却死死锁定着谷地中央那片血色炼狱。
那里,是萧断所在。是北境大军与幽冥教最终对决的战场。也是……那股即将降临的恐怖存在的目标。
玄天星令给予的秘境坐标固然珍贵,是通往更高层次、追寻父母线索和力量真相的关键。
但此刻,若任由那恐怖存在降临,任由幽冥教得逞,北境必将生灵涂炭,他所在乎的一切——小舟、侯府、乃至这方土地上的无数生命——都可能化为乌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陈公子!”一名浑身浴血、铠甲破碎的镇北军校尉连滚带爬地从主战场方向冲来,脸上满是血污与惊惶。
“侯爷……侯爷命末将传令!邪魔将临,事不可为!令陈公子即刻带风吟族姑娘撤离泣血谷,远遁他方!保存实力,以图将来!”校尉声音嘶哑,带着赴死般的决绝。
萧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要在最后时刻,为北境,也为陈青这个潜在的未来希望,保留火种。
陈青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识海中飞快地权衡。以他现在的状态,冲入核心战场,面对那即将降临的恐怖存在,胜算几近于零,甚至可能成为累赘。
撤离,似乎是最理智、也最符合萧断期望的选择。
可是……就这么走了吗?
眼前闪过鸦九燃烧生命将他掷向星核的决绝身影;闪过风吟族干尸最后时刻献出纯净本源的悲壮与托付。
闪过萧断那张威严却带着沉重责任的面孔……还有,心底那份从陵城亡命开始,便从未熄灭的、对于践踏生命与秩序的黑暗力量的憎恶与反抗之心。
理智告诉他该走。但心中的火焰,却在嘶吼着另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玄天星令再次传来异动!并非指向秘境坐标,而是生出一股灼热的、带着警告与急促之意的波动,直指血色门户深处某个正在急速凝聚的核心点!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些来自星陨阁、风吟族先民以及玄天星令本身的零碎信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新的涟漪。
他忽然“看”到——那血色门户凝聚的核心,其能量结构,竟然与黑渊星核深处最初被污染的“原点”,以及刚刚崩塌的古祭坛那暗红符号,有着某种同源而扭曲的呼应!
这不仅仅是召唤,更像是一种……定位!一种以无尽血祭和邪力为代价,强行在现世打开的、通往某个被封印的“污秽星辰本源”或“域外邪魔巢穴”的通道!
幽冥教所谓的“圣坛”和“使者降临”,其本质,或许是接引某个被上古存在封印在遥远星空或异度空间的、与“寂灭星瘴”同源甚至更可怕的邪恶本体或碎片!
而这个正在打开的通道,其“坐标”和“结构”的某些关键支撑点……似乎可以被干扰,甚至被……“修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青的脑海。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疲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
“小舟,”他转头,看向身旁满眼担忧的少女,语气郑重而快速,“听着,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非常重要。”
“你说!”小舟用力点头。
“你立刻跟着这位校尉,以最快速度撤离泣血谷,前往朔风城与文若虚先生汇合。然后,将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侯爷,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陈青语速极快,“告诉他:幽冥教开启的并非召唤阵,而是‘污秽星门’,目标疑似被上古封印的域外邪魔本源或巢穴。”
其门户结构的关键节点,与黑渊星核、古祭坛符号同源,存在被高阶星辰之力及同源信物干扰的可能。
“若事不可为,或可尝试以‘星核共鸣’及‘玄天星令’为引,强行扭曲或短暂闭合门户核心,代价未知。”
他将玄天星令塞到小舟手中:“带上这个,它能保护你,也是信息的一部分。如果……如果我失败了,你和侯爷,或许可以凭借它找到其他办法。”
“不!陈青!你要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小舟瞬间明白过来,脸色煞白,死死抓住陈青的衣袖,眼中涌上泪光。
“小舟!”陈青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的静寂之风和风吟血脉,在接下来的事情中作用有限。”
“但传递信息,保护自己,活着离开,同样至关重要!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你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和希望!明白吗?”
小舟的眼泪终于滚落,但她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陈青说的对,更知道此刻的争执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答应过我的!”
“我尽力。”陈青给了她一个简短却郑重的承诺,然后看向那名镇北军校尉,“带她走!快!”
校尉深深看了陈青一眼,眼中满是震撼与敬意,重重点头,拉起小舟:“姑娘,得罪了!我们走!”
小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陈青决绝的背影,将那枚温热的玄天星令紧紧攥在胸口,毅然转身,跟着校尉冲向谷外。
送走小舟,陈青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再无牵挂,目光重新投向那血色门户,眼神变得冰冷而炽烈。
他不是去送死,也不是盲目赴义。他要做的,是凭借刚刚获得的、对星辰之力和那邪恶本源同源结构的深刻理解。
凭借与黑渊星核的紧密联系,以及《溯源真解》和“千丝意境”赋予的极致操控力,去执行那个疯狂的计划——干扰,甚至尝试短暂扭曲那扇正在洞开的“污秽星门”!
这需要他深入到最危险的核心区域,需要他精准地找到门户结构的弱点,需要他在那恐怖存在完全降临前的瞬间出手。
成功率微乎其微,危险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但他必须试一试。为了给萧断和北境大军争取一线生机,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也为了……印证自己道路的选择。
他取出仅剩的几枚恢复丹药,一股脑吞下。感受着药力化开,补充着枯竭的罡气。然后,他运转心法,将自身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
眉心的星芒印记虽然黯淡,却再次开始闪烁,与远方星核的共鸣重新变得清晰。
“巡天司的诸位,”陈青忽然抬头,望向远处某个阴影缭绕的山崖方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你们‘观察’和‘清理’的标准,难道不包括阻止这等即将灭世的‘禁忌’降临吗?还是说,你们只敢清理弱小的‘变量’,却对真正的‘根源’视而不见?”
山崖阴影处,几道灰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为首的清道夫领队沉默着,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陈青,又看向那血色门户,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依旧没有动作。
陈青不再理会他们。这些冷漠的“秩序维护者”,指望不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小舟离去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向着那吞噬一切的暗红血光龙卷,向着泣血谷最核心、最恐怖的战场,迈出了脚步。
步伐由缓到疾,由沉重到坚定。
淡金色的混沌星源罡气再次从他体内升腾而起,虽不复全盛时的磅礴,却更加凝练、纯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决绝意志。
沿途残余的幽冥教徒和邪化怪物,甚至不敢靠近他周身十丈,便被那蕴含着净化之意的罡气余波震散、湮灭。
他的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孤帆,又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入那片翻腾的血色与绝望之中。
目标——污秽星门的核心!
为了守护,也为了……心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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