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熹微。
忘忧居的院门口,李剑直牵着他那匹骑了好几年的普通驽马。
马背上搭着简单的行囊,还有一个专门为桃夭夭准备的小坐垫。
桃夭夭穿着一身新做的鹅黄色小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背着一个绣着桃花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最喜欢的小泥龟、几件换洗衣裳,还有王掌柜特意给她准备的干粮和零嘴。
她站在马边,仰着小脸看着李剑直:“师兄,我们走吧!”
李剑直点了点头,将她抱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桃夭夭个子小,坐在前面也不挡视线,反而能看得更远。
“路上小心。”王掌柜佝偻着背,站在院门口,沙哑地嘱咐了一句。
“嗯。”李剑直应了一声,轻扯缰绳,驽马迈开步子,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桃夭夭回头,用力挥手:“王叔再见!张叔再见!齐叔刘叔秦叔宋姐姐千雅姐姐清风再见!我们很快就回来!”
院子里,众人或站或坐,目送他们离去。
齐疯子挠了挠头:“小直子带娃,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刘瞎子哼了一声:“比你靠谱。”
哑巴张清澈的眸子望着渐行渐远的马匹,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天机意念传入身旁魔千雅心中:
‘你跑一趟南疆,将幽冥鬼藤的种子,送给金尸王。’
魔千雅正倚在门边,看着李剑直离去的背影出神,闻言一愣:“我?”
哑巴张点头。
魔千雅撇了撇嘴:“为什么是我去?让清风去不行吗?”
哑巴张平静地看着她。
魔千雅被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得有些心虚,最终妥协:“行行行,我去就是了。”
她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让她去送种子,一方面是给金尸王一个交代,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哑巴张想让她出去走走,别整天闷在院子里研究那些无聊的变身术。
也好。
魔千雅心想,去南疆看看,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黑天魔尊与九幽妖皇的消息。
毕竟,那里离域外魔界与妖界的通道,也不算太远。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圣曜王朝帝都,皇城。
清晨的朝会刚刚结束,文武百官如潮水般退出金銮殿,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今日的朝政。
殿后,御花园。
时值深秋,园中菊花开得正盛,金黄、雪白、深紫,各色花朵在晨露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九龙冠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威严,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圣曜王朝的当今皇帝——李景裕。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是一位身着淡青色宫装、长发如瀑、眉目清丽的年轻女子。她气质沉静,举止端庄,正是天翊公主李千千。
李景裕今年五十二岁,登基不过三年。他并非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柔弱皇子,而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真天将军”。
年轻时离开故国,四处闯荡,三十余岁才生下长女李千千,之后又花了近二十年时间,积攒力量,最终在四十九岁那年,率领数十万大军,一举灭掉当时的“宁国”,建立了如今的圣曜王朝。
他是武者,更是帝王。
先天巅峰的修为,让他的寿命远超常人,若无意外,活过两百岁并非难事。但皇帝这个位置,坐久了,也会累。
“千千,”李景裕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今日朝会上,兵部奏报,北境蛮族又有异动,虽不成气候,却烦人得很。”
李千千微微颔首:“父皇,蛮族游牧为生,秋高马肥时劫掠边镇,已是惯例。只需加强边境巡防,屯兵要害,再派使臣携礼安抚其部族首领,当可平息。”
李景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个女儿,是他九个子女中最出色的。不仅资质绝顶,年纪轻轻便突破先天,更是心性沉稳,见识不凡,对朝政军务都有独到见解。
“你说得对。”李景裕点了点头,“只是……朕有些累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丛盛开的金菊,眼神有些深远。
“朕十五岁离家,十七岁从军,二十岁领兵,三十岁称将军,四十九岁登基为帝。”
李景裕缓缓道,“半生戎马,半生操劳。如今这江山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涌动。北有蛮族,南有南疆诸族,西有魔渊异动,东有海外势力虎视眈眈。朝堂之上,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派系林立,各有心思。”
他转头看向李千千:“朕今年五十二,以朕的修为,再活个一百多年不成问题。但这皇帝……朕未必想做那么久。”
李千千心中微震,面上却依旧平静:“父皇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李景裕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疲惫。
“皇帝这个位置,看似尊贵,实则是个牢笼。”
他淡淡道,“朕年轻时,以为坐上这个位置,便能掌控一切,为所欲为。可真正坐上来才发现,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言一行皆需权衡。批不完的奏折,议不完的朝政,防不完的暗箭,操不完的心。”
他看向李千千:“朕有时候会想,若朕不是皇帝,或许能像那些江湖豪侠一样,纵情山水,快意恩仇。或是寻一处安静之地,潜心武道,追求更高境界。”
李千千沉默片刻,轻声道:“父皇,您是天子,肩负万民,有些事……身不由己。”
“是啊,身不由己。”李景裕叹了口气,“所以朕在想,或许……该早点把这担子卸下来。”
他看向李千千,目光深邃:“千千,你觉得呢?”
李千千心跳漏了一拍。
她听懂了父皇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试探她?
还是在……托付?
“父皇……”李千千斟酌着言辞,“您尚在壮年,此时言及此事,为时尚早。况且……朝中未必安稳。”
李景裕摆了摆手:“朕只是随口一说。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声音随风飘来:“你是朕的长女,也是朕最看重的孩子。若真有那么一天,朕希望你……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李千千跟在身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父皇这是在暗示,将来有意传位于她?
女帝?
圣曜王朝开国不过三年,虽有女官,却从未有过女帝的先例。
朝中那些老臣,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那些宗室亲王,会答应吗?
还有她的那些弟弟妹妹——二皇子李怀生野心勃勃,三皇子李居工于心计,四公主李栖月看似柔弱实则暗藏锋芒……他们又会如何?
李千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父皇,”她声音平稳,“儿臣只愿为父皇分忧,为王朝尽力。至于其他……儿臣不敢妄言。”
李景裕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骄不躁,不贪不妄,懂得藏锋守拙。
很好。
“不说这个了。”李景裕岔开话题,“朕听闻,你前些日子去了安宁镇,见了那位刘前辈?”
李千千点头:“是。刘前辈指点之恩,儿臣不敢忘怀。此番前去,一是致谢,二也是想再听听前辈教诲。”
“那位刘前辈……深不可测。”李景裕目光深邃,“还有他背后的忘忧居……更是神秘。若能与之交好,对我朝大有裨益。”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朕记得,一年前武道大会的魁首李直,似乎也来自忘忧居?此子天赋惊人,若能招揽……”
李千千想起那个寂寥如古井的青衫身影,以及那个否认自己是“李直”的李剑直,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父皇,那位李少侠……似乎志不在此。”她委婉道。
李景裕笑了笑:“无妨。这等奇才,强求不得。能结个善缘便好。”
两人继续在御花园中漫步。
秋风拂过,菊香阵阵。
远处的宫檐在晨光中泛着金光,巍峨,肃穆,却也……冰冷。
李景裕看着这片他亲手打下的江山,心中思绪万千。
皇位,权力,责任,束缚。
或许,他真的该考虑一下……未来了。
而李千千,则默默跟在他身后,心中那个原本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
女帝……
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但她李千千,从不怕挑战。
只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力量,需要人脉,需要……更多的准备。
比如,那个神秘的忘忧居。
比如,那个身负寂灭道韵的李剑直。
她抬起头,望向南方。
安宁镇,忘忧居。
我们……还会再见的。
阳光洒在御花园中,将父女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在思考如何卸下重担。
一个在思考如何扛起重担。
命运的车轮,已然开始转动。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官道上,一匹驽马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马背上,桃夭夭正兴奋地指着路边的野花:“师兄你看!那边有红色的花!”
李剑直“嗯”了一声,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
帝都,皇宫。
他要去谈一件……关于土地的事。
谈完了,就回家。
如此而已。
至于皇帝在想什么,公主在想什么,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忘忧居那方院子,只有院子里那些人。
外面的世界,再大,也只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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