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第七日，海面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指南针在船舱里疯狂打转，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有归墟石在沈清辞怀中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前路。
“这就是蜃楼宫的外围了。”王老头站在船头，手里的竹竿试探着探向水面，“轮回阵就藏在这雾里，一旦踏进去，就会被拉入自己的执念幻境。”
石敢当紧紧攥着铁棍，手心全是汗：“那……那我们要是被拉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老妇人拄着刻“镇”字的木棍，沉声道：“只要守住本心，不被幻境迷惑，就能出来。怕就怕……有人心甘情愿留在里面。”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清辞身上，“清辞，你的执念最深，一定要当心。”
沈清辞点头，将归墟石握得更紧。她的执念，无非是父母的冤屈，是那些未了的遗憾。可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明白，沉溺过去毫无意义，唯有向前，才能了却心愿。
突然，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浓雾中传来“咯吱”的声响，一艘残破的木船从雾里飘出来，船头站着个穿铠甲的身影，背影挺拔，竟与父亲年轻时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爹？”沈清辞下意识地喊出声，心头剧震。
那身影缓缓转身，果然是父亲的脸，只是眼神冰冷，手里还提着把染血的剑：“清辞，你怎么来了？爹不是让你别管这些事吗？你看，就是因为你，你娘才会死……”
“不是的！”沈清辞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娘是为了护归墟石，不是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父亲的声音变得尖锐，“若不是为了带你逃，你娘怎么会被蓬莱阁的人追上？若不是你非要查真相，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危险？你就是个累赘！”
字字诛心。沈清辞只觉得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是啊，若不是她，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若不是她执意追查，石敢当、萧彻是不是就不会跟着身陷险境？
她的手渐渐松开，归墟石的暖意也仿佛消失了。雾中又传来母亲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叹息：“清辞，别查了，跟娘回家好不好？江南的梨花开了，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娘……”沈清辞的眼眶红了，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想扑进母亲的怀抱。
“清辞！醒醒！”萧彻的声音突然炸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摇晃，“那是假的！你看清楚！”
沈清辞猛地回神，只见眼前的“父亲”和“母亲”正在扭曲变形，脸上的五官渐渐模糊，化作无数张陌生的脸——都是那些被幻阵吞噬的渔民！
归墟石再次发烫，这一次的暖意更加炽烈，像一道光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她看着那些扭曲的脸，突然笑了：“我爹从不会说我是累赘，我娘也绝不会让我逃避。你们不是他们！”
她举起归墟石，玉色的光芒瞬间暴涨，浓雾如潮水般退去，残破的木船和幻影也随之消散。
“清辞姐！”石敢当的声音从船舱方向传来，带着哭腔，“我……我好像看到我娘了，她让我跟她走……”
沈清辞循声望去，只见石敢当正朝着船舷外的浓雾走去，眼神迷茫，脚下的甲板已经踏出了船边。萧彻正要冲过去，却被王老头拦住：“让清辞去！他最听清辞的！”
沈清辞快步上前，没有去拉他，只是大声道：“石敢当！你忘了你说过要保护我吗？你忘了百草堂的兄弟们还在等你回去吗？你娘若在世，绝不会让你当逃兵！”
“逃兵……”石敢当的脚步顿住，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我不是逃兵……我要保护清辞姐……”他猛地回头，看到雾中母亲的幻影，用力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娘！我娘说过，男人要顶天立地！”
幻影“嗤”地一声消散了。石敢当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吓死我了……差点就栽了。”
另一边，王老头也正与自己的幻境对峙。雾中是他妻儿的身影，哭着让他跟他们走，别再管闲事。王老头死死攥着弯刀，声音嘶哑：“我欠沈师妹的，必须还！你们若真在天有灵，会懂我的！”
老妇人站在船头，木棍拄地，周身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浓雾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看着众人一一挣脱幻境，眼中露出欣慰：“心性够坚，这第一关，过了。”
浓雾彻底散去后，一座宏伟的宫殿出现在前方的海面上——金顶玉柱，琼楼玉宇，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正是蜃楼宫！只是宫殿的四周萦绕着淡淡的黑气，那是噬魂大法的戾气。
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玄色龙纹袍的男人站在门口，面容俊朗，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阴鸷，正是敖沧。他看着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将军的女儿？果然有他当年的倔脾气。”
“敖宫主。”沈清辞上前一步，归墟石在她手中熠熠生辉，“我爹说，你本性非顽石，只是被禁术迷了心窍。今日我来，不是为了报仇，是想让你清醒过来。”
敖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清醒？当年他背叛我时，怎么没想过让我清醒？沈清辞，你爹欠我的，今日就用你来还！”
他抬手一挥，宫殿前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无数黑影从浪中钻出，竟是被噬魂大法控制的冤魂！
“清辞，小心！”萧彻拔剑护在她身前。
沈清辞却没有后退，她举起归墟石，声音清亮：“敖沧！你看清楚！这些都是被你害死的人！你当年与我爹结为兄弟，誓言守护苍生，难道都忘了吗？”
归墟石的光芒投射到海面上，竟映出敖沧年轻时的影像——那时的他穿着白袍，与父亲并肩站在海边，笑容坦荡，眼神清澈，正举杯说着什么，意气风发。
敖沧看到影像，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那不是我……”
“那就是你！”沈清辞步步紧逼，“是被噬魂大法吞噬前的你！你心里明明还有善念，为什么不承认？”
影像中的年轻敖沧与父亲击掌为誓，声音清晰传来：“此生守护东海，绝不用禁术，不伤无辜！”
“啊——！”敖沧抱着头痛苦嘶吼，周身的戾气剧烈翻涌，显然是善念与恶念在激烈交战。
沈清辞知道，这是唤醒他的最好机会。她握紧归墟石，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其中，玉色的光芒如利剑般射向敖沧，想要驱散他体内的戾气。
然而，就在光芒即将触到敖沧的瞬间，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竟硬生生压下了善念，周身的黑气暴涨，将归墟石的光芒都压了下去！
“痴心妄想！”敖沧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巨浪滔天，冤魂嘶吼，蜃楼宫的决战，才刚刚开始。沈清辞望着被黑气笼罩的敖沧，心中虽有遗憾，却更坚定了信念——就算他不愿回头，她也要阻止他，为了父亲的遗志，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也为了不让更多人重蹈覆辙。
归墟石在她手中微微震颤，仿佛在为她积蓄力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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