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不拒客”客栈，陈默立刻将小二唤来，多付了几块灵石，很快便换来一张虽然粗糙、但涵盖了黑水城主要区域和地下排水系统大致走向的皮质地图。地图上污渍斑斑，不少地方还有涂改痕迹，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但勉强够用。
油灯下，五人（加一狗）围在地图旁。
“七天后子夜三刻，时间紧迫。”陈默手指点在地图东北角的废弃仓库区，“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摸清这里地下据点的详细结构、守卫分布、以及‘祭品’可能的关押位置。硬闯不明智，最好能找到其他入口，或者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分头打听消息，要特别注意几个方向。”他继续布置任务，“柒柒，你负责‘失踪人口’和‘异常死亡’的传闻。去城西的贫民窟、码头苦力聚集地、以及几家收钱办事的棺材铺打听，重点留意近期有没有成批的、不明身份的壮劳力或低阶修士消失。你气质冷，但可以伪装成寻亲或追债的，偶尔流露焦急和愤怒，反而更合理。”
苏柒柒点头：“明白。”
“大锤，你的目标是‘大宗活物交易’和‘特殊材料’市场。黑水城有几个半公开的牲口市和‘材料’集散地，你去那里转转，看看有没有近期不正常的、大批量采购‘鲜货’（暗指活人）或‘阴晦材料’（如尸蕈、腐魂菇等）的买主。你扮体修护卫，可以假装替某个‘少爷’打听采购渠道，出手可以稍微大方点，但要显得没太多见识。”
王大锤挠挠头：“假装少爷的狗腿子？这个俺在行！”
“芊芊，”陈默看向李芊芊，“你负责‘奇异古物’和‘民间传说’。去那些老字号的杂货铺、当铺，还有茶馆说书先生那里，打听关于黑水城古老传说、地下的怪事、以及有没有人偶然挖到或捡到过奇怪的‘石头’、‘金属片’、‘古老钥匙’之类的东西，尤其关注来自‘烂泥塘’、‘旧矿坑’、‘废井’或者……‘义庄地下’的传闻。你药师学徒的身份很适合问这些，可以借口采药或寻找特殊药材配方需要。”
李芊芊认真记下：“好的，陈大哥。”
“黑煞，”陈默看向一脸憋屈的黑煞妖虎，“你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白天，你继续扮演土狗，暗中跟着芊芊或大锤，利用你的嗅觉和妖兽本能，注意有没有人跟踪他们，或者周围有没有可疑的、带有那种甜腥腐朽或浓重血腥味的气息。晚上……等夜深人静，我需要你恢复原形（在小院或城外），利用夜色和你的隐匿天赋，去东北仓库区外围，远远地做一次初步侦察。不要靠近，更不要进去，只需要确认守卫巡逻的规律、大概人数、以及……有没有‘非人’的气息活动。安全第一，有任何不对，立刻撤离。”
黑煞妖虎闻言，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低吼一声表示领命——终于不用一直装狗了！
“至于我，”陈默最后说道，“我会去接触一些‘中间人’和‘包打听’，特别是那些消息灵通但又不够资格接触核心机密的情报贩子。从他们那里侧面验证我们得到的信息，同时看看能不能钓出被我们‘样品’吸引来的鱼。”
计划已定，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小队便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苏柒柒换上了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裙，脸上用李芊芊提供的药膏点了些雀斑，刻意收敛了大部分剑意，只留下炼气巅峰的灵力波动和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她先是去了城西的贫民窟，那里污水横流，棚屋低矮，到处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凡人。她故意在几个聚集闲聊的老人面前，露出焦急神色，拿出半块劣质玉佩，声称寻找失散的兄长，描述了一个模糊的、符合低阶散修特征的形象。老人们大多摇头，只有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嘟囔了一句：“最近丢人的多了去了，码头那边前天还说少了几个搬货的苦力，谁知道是跑了还是被‘河神’收了……”苏柒柒记下“码头苦力失踪”，又去了码头区和两家位置偏僻的棺材铺，用几枚铜钱或碎灵石，从一些口风不严的伙计那里，打听到最近两个月，确实有不下五起“无名尸”或“失踪案”，尸体发现时大多干瘪或残缺，官府草草记录便不了了之，其中两具尸体是在靠近东北城墙的臭水沟里发现的。
王大锤则大摇大摆地去了城东的“百物市”。这里比鬼市公开，但同样鱼龙混杂。他找到专门交易牲口和“特殊活物”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粪便和骚臭味。他扮作一个粗豪但有点傻钱的体修，先是买了两头健壮的驮兽（真买，以后可能用得上），然后跟几个看起来像掮客的家伙搭讪，抱怨自家“少爷”要修炼一种“厉害功法”，需要大量“新鲜气血”和“阴属性辅材”，问他们有没有“稳定量大”的渠道。几个掮客眼神闪烁，有的推说没有，有的则暗示“价格很高”且“需要等”。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压低声音说：“最近货紧，听说都被‘大主顾’包圆了，好像是东北边来的……您要是急，或许可以去‘烂泥塘’那边的黑鼠帮问问，他们路子野，不过……”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忌惮很明显。王大锤牢牢记下“烂泥塘”和“黑鼠帮”。
李芊芊背着药篓，先去了几家信誉尚可的药材铺和杂货铺，以寻找几味偏门药材（腐魂菇、尸蕈等）为由，跟掌柜伙计攀谈。她态度温和，又懂些药理，很快便打开了话题。在一个老掌柜那里，她打听到“烂泥塘”附近偶尔会挖到一种名为“污血石”的怪异石头，触手冰凉，有时会渗出暗红色液体，被认为是不祥之物，但据说有些修炼邪功的人会高价收购。另一个茶馆的说书先生，在收了李芊芊几块碎灵石后，神秘兮兮地讲起黑水城建城前的传说，提到这片土地曾是古战场，地下有“枉死城”，尤其“旧矿坑”深处，有时能听到冤魂哭泣，早年还有矿工挖出过“打不开的石匣”和“刻着鬼画的金属片”，后来矿坑废弃，再无人敢深入。
黑煞妖虎白天忠实地扮演着土狗，跟在李芊芊附近，确实嗅到了几处可疑的血腥气，但都一闪即逝，没有明确跟踪者。它将这些位置默默记下。
陈默则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衫，去了城南一处茶馆，那里是低阶情报贩子和包打听的聚集地。他故意在闲聊中，“不小心”透露自己有些“南边来的、品质特殊的矿物样品”想要出手，寻找识货的买主。很快，便有一个自称“宋胖子”的中间人凑了上来，旁敲侧击。陈默半真半假地应付着，从对方口中，印证了东北仓库区最近戒备确实森严，而且“晚上常有怪声，像野兽又不像”，同时也打听到“烂泥塘”那片区域，最近几个月有几个地下帮派突然活跃起来，似乎在争夺什么，经常发生械斗，死了不少人，尸体往往也不见了。
一天下来，众人傍晚时分陆续回到客栈，交换情报。
“综合来看，‘烂泥塘’出现的频率很高。”陈默指着地图上黑水城东南角一片被标记为沼泽和垃圾堆积区的区域，“这里环境恶劣，鱼龙混杂，符合‘最混乱污秽容易被忽视’的描述。黑鼠帮、污血石、帮派争夺、尸体失踪……都指向这里。钥匙碎片，或者至少是相关线索，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仓库区那边，守卫森严，有非人怪物，祭品和物资可能就囤积在那里。”苏柒柒补充道，“码头苦力失踪，可能只是他们获取‘祭品’的渠道之一。”
“黑鼠帮……”王大锤捏了捏拳头，“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可能跟源血教有勾结，至少是在帮他们收集‘材料’。”
李芊芊有些担忧：“我们时间不多了，要同时调查‘烂泥塘’和仓库区吗？”
陈默沉思片刻，眼中闪过决断：“分兵。柒柒，大锤，你们俩负责初步探查‘烂泥塘’，重点是黑鼠帮的动向和可能的‘污血石’或碎片线索。记住，只是侦查，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注意安全，那里情况复杂。我和黑煞，负责今晚对仓库区外围的进一步侦察。芊芊，你留在客栈，整理今天所有情报，同时准备一些可能用到的药剂和灵食，尤其是解毒、避瘴、以及能快速恢复灵力体力的。”
他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黑水城这潭浑水，我们已经趟进来了。接下来，就看我们能摸到多少鱼，又能……把水搅得多浑了。”
夜深人静，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拒客”客栈。一道矫健如豹，融入夜色，朝着东北方向潜去；另一道庞大却轻盈，如同暗影，紧随其后。
而在客栈对面某栋建筑的阴影里，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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