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是末日般的景象。
狂风卷着暴雨，如同千万条鞭子，狠狠地抽打着这片丛林。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在山谷间轰鸣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粗大的闪电不时撕裂黑暗的天幕，短暂地照亮外面那疯狂摇曳的树木和倾泻如注的雨幕。
洞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安宁。
火把在溶洞的墙上静静地燃烧着，驱散了暴雨带来的阴冷和潮气，将温暖的光芒投射在每个人的脸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燃烧时发出的烟火味。
此刻，大部分人都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手里拿着分肉干，小口地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雨下得也太吓人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一个年轻男人心有余悸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干。
“谁说不是呢？刚才要不是小凡反应快，我们现在还在工地上淋着呢，不被冲走也得被雷劈了。”
另一个人附和道。
“说起来，我们辛辛苦苦挖了那么久的水渠，不会被这场大雨给冲垮了吧？”
王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这个问题一出，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沉重了几分。
“可别啊！那就白干了！”
“还有我们刚开出来的那片地，这么大的雨一冲，估计全完了。”
“哎，真是倒霉，眼看着就要完工了，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场大雨。”
人们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叹息。那种对未来的期盼被突如其来的天灾打断的失落感，在每个人心中蔓延开来。溶洞里的气氛，也随着大家的情绪变得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王大爷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沉闷。
“行了行了，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干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老天爷的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从自己的床铺上坐起身，看着众人。
“我觉得，这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有些不解。
王大爷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你们想想，从我们搬到这里来开始，哪一天不是天不亮就起，天黑了才歇？挖水渠，开垦荒地，谁不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现在老天爷强制给我们放个假，让大家好好歇歇筋骨，有什么不好的？”
他环视了一圈，声音里透着一股阅尽世事的通达。
“水渠冲垮了，我们等雨停了再修就是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只会更快更好。地里被淹了，我们就重新开垦，可要是人累垮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所以啊，都别唉声叹气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个觉，养足了精神，等雨停了，我们接着干！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能被一场雨给难住？”
王大爷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原本有些沮丧的众人重新振作了起来。
“王大爷说得对！”
王建国第一个大声附和起来，他抱着自己的孩子，笑着对身边的人说。
“就是这个理儿！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我们在这么个山洞里，有吃有喝，不用担心被风吹雨淋，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咱们得知足！”
他的妻子孙兰也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孩子刚才还说害怕打雷呢，我跟他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石头天然形成的，是世界上最结实的房子，什么都不用怕。”
“哈哈哈，建国媳妇说得好！”
“没错！跟以前住的那个破棚子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外面下它的雨，我们在里面睡觉！等咱们睡醒了，它也该停了！”
人群里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打着气，之前的担忧和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困难的乐观和韧劲。
整个溶洞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到大家的谈话中。
陈小凡独自一人，默默地站在溶洞窗口前，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漆黑的雨幕。
他的身影被洞内的火光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
虽然他刚才用冷静的指挥安抚了所有人的情绪，但此刻，他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王大爷他们说的道理他都懂，可他的心里，依旧充满了担忧。
他担心的，是那片由刘福他们花费了无数心血才开垦出来的土地。是他们未来最重要的食物来源之一，如果真的被这场暴雨彻底冲毁，那对整个团队的士气和生存储备，都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更担心的，是那条即将完工的水渠。那不仅仅是一条水渠，更是所有人用汗水和努力浇筑起来的希望。一旦被毁，重新修建不仅仅是耗费时间和体力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会严重挫伤大家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
还有营地周围的环境，经过这样一场罕见的暴雨冲刷，地形地貌会不会发生改变？会不会有山体滑坡的危险？那些原本生活在低洼地区的野兽，会不会为了躲避洪水而迁移到他们营地附近？
这些潜在的风险，像一块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他习惯了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但这一次，面对大自然的伟力，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凡哥。”
苏瑶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小凡回过神，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苏瑶。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竹筒水壶，还有几块用干净叶子包好的烤肉干。
“你怎么过来了？不去休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你午饭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肯定饿了。吃点肉干，再喝口热水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陈小凡看着她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那股烦躁和担忧，仿佛被一股温暖的溪流轻轻地冲刷着，缓和了许多。
他沉默地接过了水和肉干。
“谢谢。”
“你还在担心外面的地和水渠吗？”
苏瑶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问道。
陈小凡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嗯。”
“其实……王大爷说得对。”
苏瑶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轻声说道。
“东西坏了，我们可以再做。只要我们所有人都还好好的，那就什么都不怕。小凡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可能还在海边的破棚子里，被这场大雨冲进海里了都说不定。是你给了我们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她转过头，看着陈小凡的侧脸，眼神里满是信赖和崇拜。
“所以，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不管明天雨停了之后外面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起面对。你不是一个人。”
听着女孩真诚的话语，陈小凡紧绷的下颚线，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苏瑶一眼，然后将一块肉干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我知道了。”
他低声回应道。
“快回去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养好精神。”
“那你也早点休息，别一直站在这里吹风。”
苏瑶叮嘱了一句，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陈小凡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慢慢地吃完了手里的肉干，喝完了竹筒里的热水。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
他再次望向洞外，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坚定。
是的，她说的对。
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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