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开席,不请神明
天刚破晓,焚灶谷的雾气还未散尽,陆野已立于主灶高台之上。
他手中握着一块烧焦的木板,边缘裂痕如雷纹蔓延,那是昨夜问罪锅黑焰反噬时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用钉锤,只是一掌拍下,元能灌注指尖,四根铁刺般的骨钉穿透木板,深深嵌入朽木横梁——咔的一声,震落几片残灰。
木板随风轻晃,三个大字赫然浮现:悔悟榜。
字迹并非雕刻,而是以精血为墨、心烹诀为笔,在焦炭表面缓缓渗出,红得发黑,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诅咒。
陆野退后一步,脚尖一挑,供桌上那尊残破的判味官石像应声翻倒,碎成三段。
香炉倾覆,灰烬洒地,竟不飞扬,反而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转瞬又消散。
“想吃饭?”陆野声音不高,却如刀劈开晨雾,直刺人心,“行!但得先说清楚——你骗过谁?害过谁?藏着哪口咽不下的饭?”
话音未落,他心头猛地一震。
不是错觉。
问罪锅深处,那原本冰冷机械的系统核心,竟轻轻一跳,仿佛心脏搏动。
紧接着,一道菜谱自行浮现于他的识海,无需任务触发,无奖励提示,就像一口老锅突然记起了它曾熬过的某道汤:
【苦根炖谎,配泪汁调味】
陆野瞳孔微缩。
这是第一次,系统在没有他主动接取任务的情况下,自动生成了料理方案。
不是命令,是回应。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看来你也饿了。”
就在这死寂之中,人群后方传来窸窣脚步。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踉跄上前,满脸胡茬,左臂空荡荡地垂着,军牌挂绳早已断裂。
他跪在地上,膝盖砸出两团尘烟,头都不敢抬:“我……我是第七防线的逃兵……三年前……我没死……但我冒领了阵亡兄弟的军功……还拿他抚恤金买了酒……赌光了……”
声音颤抖,几乎不成句。
苏轻烟冷眼旁观,手中三枚冰棱镖悄然滑入指间。
她一步踏前,将一根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抵在那人颈侧:“说假话,当场毙命。我的‘寒心蛊’会顺着血脉炸开,让你在清醒中烂掉舌头、眼睛、耳朵,最后连哭都哭不出声。”
男人浑身剧颤,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小豆丁这时缓缓走来,盲眼贴近对方胸口,鼻翼微微翕动。
片刻后,他歪了歪头,声音稚嫩却笃定:“他……心跳里有泡菜味。酸的,带霉点——是他撒谎那天躲在地窖啃的最后一口食物。”
陆野笑了。
不是冷笑,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笑意,仿佛厨师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佐料。
他转身走向灶台,从地下挖出一段深埋多年的腐根——漆黑如炭,散发着陈年霉变的气息,正是当年战时饥民赖以续命的“苦根”。
他一刀斩断,切面渗出墨绿汁液,腥臭扑鼻。
“那就用你当年躲在地窖啃的老酸菜,”陆野将腐根丢入锅中,元能催动,火焰骤然转为暗青,“熬一碗‘认亲汤’。”
锅中沸腾,却不冒热气,反而吸走四周温度,连晨雾都被拉扯着卷入其中。
汤色由浊转清,最终凝成琥珀般的半透明质地,表面浮着一圈细密泪珠状气泡——那是系统自动提取的“情绪水汽”,来自讲述者潜意识中最深的愧疚。
逃兵被逼着喝下。
第一口入喉,他猛地呛住,双眼暴突。
第二口下去,整个人剧烈抽搐,像是被无形之手揪住了五脏六腑。
第三口咽下,他忽然双目通红,仰天嘶吼:“哥——!我把你的抚恤金买了酒!我还骗嫂子说你临死前喊的是我名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全家啊——!!!”
嚎啕声撕心裂肺,眼泪如泉涌出,滴落在地竟发出“滋”的灼烧声。
话音落下,他猛然一掌拍向自己丹田!
气海崩塌,修为尽废,鲜血从七窍喷涌而出,整个人瘫软在地,只剩喘息。
全场死寂。
灰耳朵默默上前,双掌贴地,轻轻敲击七次。
短、急、长,再三短一长。
正是第七防线陷落当日,那位真正战死的士兵,在通讯频道里发出的最后一串求救摩斯码——也是他生命终结前的心跳频率。
凌月站在远处山崖,精神链接剧烈波动,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颤:“陆野……系统刚刚……没有发布任何任务。但它自己记下了这顿饭的名字。”
“认亲汤”,已被录入问罪锅的食谱名录。
自动归档。
无需指令。
陆野站在高台中央,风吹动他破损的衣角,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不是系统,是规则。
就在这一刻,人群边缘,一道佝偻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灰袍破旧,赤足沾泥,手持一片残陶。
那人低头跪拜,双手捧陶片高举过顶,口中喃喃似诵经文。
待逃兵口供说完,他竟以指甲蘸血,将那些话语刻成扭曲符文,埋入灶下泥土。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起身,对陆野合十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骨:
“世人怕悔,非因心虚……而是知道,一旦开口,有些债,就再也还不清了。”陆野盯着那佝偻的身影,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悔言僧手中的残陶。
灰袍破旧,赤足沾泥,可那一双眼睛却深得像埋了千年的井口,藏着说不出的执念。
“味咒?”他轻笑一声,嗓音低哑,“你把谎言当邪祟镇,倒也有趣。”
悔言僧不答,只是将指尖血痕未干的符文彻底按进灶下泥土,口中再度呢喃出一段古怪音节,仿佛不是人在说话,而是大地在低语。
那泥土微微隆起,竟生出一圈细密裂纹,像是被无形之手封印了什么。
陆野眯了眯眼。
就在刚才——就在那逃兵吐尽真相、泪落成火的一瞬,他体内的【武道食神系统】不仅自主记录了“认亲汤”,更是在识海深处轻轻震了一下,如同老钟苏醒前的第一声嗡鸣。
而现在,这僧人以血为墨、以罪为引,竟与系统产生了某种共鸣。
“你不也疯?”陆野终于开口,嘴角扬起一抹冷意,“背着一口破锅收罪状,跟老子有什么区别?”
悔言僧缓缓抬头,眼中竟无半分怒意,只有近乎怜悯的平静:“我收的是死人的冤,你烧的是活人的魂。你是烹心者,非渡人者。”
陆野笑了,笑得肆意而狂妄。
他一脚踩上灶台边缘,元能自足底轰然爆发,整座焚灶谷的地脉都为之轻颤。
问罪锅悬浮而起,通体泛起暗金纹路,锅底浮现出无数扭曲人脸,皆是过往食客残留的情绪烙印。
“谁说我要渡人?”他声音不大,却压住了风声、心跳、甚至时间的流动,“我要的是——让这个世界,重新学会害怕真实。”
话音落下,夜色骤然降临。
第三位来者踏着月光走入山谷。
他一身腥臭油衣,脸上横着蜈蚣似的疤,狞笑着撕开衣领:“老子贩‘渍头仔’的脑浆营养剂十年,杀人都算仁慈!你说忏悔?呵,我啥都不怕!”
人群骚动,苏轻烟眼神一冷,冰棱镖已扣在掌心。
凌月精神力悄然展开,在空中织出一道隐性屏障,防他暴起伤人。
陆野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灶房。
片刻后,他端出一杯乳白液体,表面浮着淡粉色泡沫,散发着甜腻香气,像是最诱人的奶昔。
“你女儿临死前,就喝了这么一口‘营养剂’。”陆野平静地说,递出勺子,“她才六岁,颅骨太软,蒸馏器差点卡住。”
毒贩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放屁!她病死的!医生写的证明!”
“哦?”陆野挑眉,“那你记得她最后喊的是什么吗?”
毒贩张了张嘴,突然浑身发抖。
小豆丁悄悄靠近,盲眼贴近空气,忽然皱眉:“他……呼吸里有铁锈味。那是抽屉夹缝里的血,他忘了擦。”
下一秒,灰耳朵从阴影中走出,手中铁链哗啦作响,瞬间锁住毒贩四肢。
那链子并非凡物,乃是以“哭墙残钉”熔铸而成,专克欺心之人。
“喝。”陆野只说一个字。
汤入喉的刹那,毒贩瞳孔骤缩,眼白迅速布满血丝。
他喉咙咯咯作响,像是被人强行灌下了滚烫的铅水。
“别……别给她打针……”他突然嘶吼,双手疯狂抓挠手臂,皮肤破裂,鲜血淋漓,“求你们……那是我亲闺女啊——!!!”
他开始啃咬自己的肉,牙齿深深嵌入肩膀,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泪水混着血水直流,每一滴落在地上,都滋啦作响,烧出一个小坑。
整整一夜,他在幻象中重复着那个雨夜:女儿蜷缩在手术台上,哭喊着爸爸救我……而他亲手按住了她的头。
黎明时分,他安静下来。
怀里抱着一块石头,上面用指甲刻满了歪歪扭扭的“救”字。
气息全无,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灰耳朵默默上前,双掌贴地,敲击九次。
长、短、三急、再两缓——正是当年医院停电时,急救室心电监护仪最后的跳动频率。
凌月站在高崖,精神链接剧烈震荡:“陆野……系统又动了。它……它在吸收那些惨叫、眼泪、悔恨……但它不再只是记录。它在……酝酿。”
陆野仰望天际渐亮的晨曦,眸光幽深。
这是开始。
第七日黄昏,夕阳如血。
最后一人登台。
是个瘦弱的小贩,常年蹲在集市角落卖腌菜,从未说过一句话。
此刻他颤抖着跪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三年前……我看见‘黑脊屠夫’杀了整条街的人……我听见孩子的哭……但我……我没说……我装作看不见……因为我怕死……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全场寂静。
陆野静静看着他,良久,转身取出一碗清水。
无色,无味,甚至连热气都没有。
“你的罪,是沉默。”他说,“这碗‘白饭汤’,喝下去,以后每顿饭都会听见那天的惨叫。”
小贩含泪饮尽。
刹那间——
整片火灵菇林齐齐震颤,菌伞张开如耳,释放出积蓄多年的怨念回声。
大地龟裂,一道赤光自天边劈开云层,仿佛苍穹睁开了眼睛。
陆野立于高台,风吹衣猎,双目如炬。
他缓缓举起双手,问罪锅冲天而起,火焰逆卷苍穹!
“来吧!”他大笑,声震四野,“今天这桌席,专治不敢睁眼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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