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的春节,在华北平原的凛冽寒风中如期而至。
然而,仅仅相隔数十里,滦河大地却呈现出如同两个世界般的截然不同的景象。
滦州特区,希望与暖流交织。
在安西县,新建成的钢厂安置小区里,窗户上贴着崭新的窗花。
劳模王大山一家,今年终于告别了地窨子,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
此刻,全家老小正围坐在客厅里,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台闪烁着黑白画面的红星牌电视机——这是厂里作为特殊奖励发给他的。
在于东d的技术贸易中,杨术旺要了一些成品显像管,然后在红星电子厂尝试了集成电路电视机,试生产了一批黑白电视机。
当时,并没有大规模组装黑白电视的计划,就把两千台黑白电视当特殊奖励给发了。
虽然信号时有时无,屏幕上飘着雪花,但里面传出的歌声和画面,依旧让全家人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和满足。
小儿子铁蛋兴奋地指着屏幕,道:“爹!里面有人!真的人!”
“是那个伪军营长周大宝。”
在滦州县城,大年初一的街道上,不再是往年清一色的自行车洪流。
几十辆崭新的红星牌电瓶车,安静而平稳地穿梭其间,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工人们骑着它,载着年货和妻儿,喜气洋洋地走亲访友,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这车好,不烧油,没噪音,还是咱们自己造的!”自豪感写在每一个骑手的脸上。
在孤竹济县,以往猫冬的菜农们今年却忙得脚不沾地。
依托焦化厂余热建造的大型温室大棚里,黄瓜顶花带刺,西红柿红艳欲滴。
这些反季蔬菜在春节期间成了紧俏货,不仅供应本特区,还通过“环渤海冷链”渠道运往周边城市。
菜农老赵数着厚厚一沓钞票,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道:“这辈子都没想过,冬天里还能靠种菜挣这么多钱!”
在平河县,沿海的渔民家中,那台崭新的缝纫机,看的妇女乐的合不拢嘴。
家里的带鱼、对虾,全部供不应求,家里不再因为粮食和衣服发愁,下乡的儿子和闺女全部返城了。
今年,凑齐了三转一响。
明年就给儿子操持亲事。
渔民老李呷了一口酒,剥了一个核桃仁放进嘴里,感慨道:“这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托了杨总工的福,托了特区的福!”
肉香,从特区四县的千家万户中飘出。
不再是往年凭票限量,需要精打细算的那一点肉腥,而是实实在在的、管够的炖肉香、炸丸子香。
人们的脸上,不再是年关的愁苦与算计,而是对眼下富足的踏实和对未来更美好生活的憧憬。
希望,如同冬日里的暖流,在特区的土地上静静流淌。
南三县,萧条与寒意刺骨。
一河之隔,景象却是天壤之别。
古塔县城,失去了往昔建厂时的喧嚣。
曾经号称要成为水泥巨人的厂区,如今死寂一片,高耸的均化库废墟如同巨大的伤疤,提醒着人们那场吞噬了三十七条人命的惨剧。
厂子停工已近半年,工人们早已领不到工资,家底薄的,连过年凭票供应的那点猪肉都无钱购买。
老工人蹲在自家冰冷的灶台前,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和手里那张失去意义的肉票,只能就着咸菜,喝下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唉声叹气。
丰云县城,机械厂那气派的办公楼里,却是另一番热闹。
尽管厂里没有生产出一台合格的机械,账上早已亏空,但是那七位正副厂长的小食堂里,依旧是大鱼大肉,推杯换盏。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来来来,喝酒,过年不谈公事!”
而在他们推诿扯皮之时,厂区空地上,那几台花费巨资、远渡重洋而来的进口核心设备,早已被风雪侵蚀,覆盖着厚厚的铁锈,如同被遗弃的钢铁坟墓,无声地诉说着败家与荒唐。
河口县城,与平河县隔河相望。
除夕夜,河口县的百姓能清晰地看到对岸平河县安置小区亮起的万家灯火,甚至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鞭炮声和欢笑声。
那近在咫尺的光明与温暖,映衬得他们碗里清澈的稀粥和碟子里黑黢黢的咸菜格外凄凉。
有孩子指着对岸问:“爹,那边为啥那么亮?为啥有肉吃?”
大人只能沉默地别过脸去,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最讽刺的一幕, 发生在南三协调区那依旧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
当滦河特区的百姓们围坐在收音机前,津津有味地收听由“滦河特区文工团”精心录制、通过红星电台播出的春节联欢节目——里面有新编的相声《特殊任务》。
马国福、王建生等“反派天团”再次贡献了“精湛”演出。
有动听的歌曲《奋斗的春天》、还有引人入胜的广播剧《流浪地球》片段——欢声笑语通过电波传遍千家万户时……
南三县的几位主要领导,却正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进行着一场激烈而可悲的争论。
“必须去!放下架子,去滦河特区取经!看看人家是怎么搞的!”一位尚有几分责任心的副职拍着桌子说道。
“取经?说得轻巧!当初我们怎么对人家的?现在舔着脸过去,这老脸往哪儿搁?”立刻有人反驳,语气中充满了顾虑和羞臊。
“脸面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再这么下去,工人都要闹事了!”
“去了就能解决问题?杨术旺那个人,你们还不了解?他会真心帮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等着上面来查办吗?!”
争论不休,莫衷一是。
他们困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既放不下可怜的自尊,又找不到真正的出路。
窗外的喜庆与屋内的焦灼,收音机里的欢声笑语与会议室里的争吵指责,形成了这个春节最辛辣、也最真实的讽刺。
冰火两重天的景象,无比清晰地昭示着:路线的选择,作风的差异,最终决定了人心的向背与土地的兴衰。
滦州特区在实干与创新中迎来了充满希望的春天,而南三县,则在空谈与腐败中,坠入了更加深沉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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