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跃迁的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绝对的死寂和失重感。“破烂王II世”舰桥内，刺耳的过载警报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和船员们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舷窗外，不再是“边缘灯塔”外那片虚无坟场的黑暗，也不是亚空间光怪陆离的色带，而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景象。
没有熟悉的星辰大海，没有炽热的恒星，甚至没有明显的星云尘埃。视野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被稀释了亿万倍的、呈现暗哑灰色的“雾霭”。这雾霭并非气体，而是由极其细微的、散发着微弱冷光的宇宙尘埃和某种难以解析的能量粒子构成，它们缓慢地、无声地飘荡着，吞噬了绝大部分光线，让空间显得异常昏暗、压抑。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物体的轮廓，如同蛰伏在灰雾中的巨兽阴影，沉默而诡异。
这里就是“回声星域”？一片被“寂灭尘埃”侵蚀了无数岁月的死寂之地？
“跃迁结束！我们……我们好像出来了！”阿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双手在布满雪花的传感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空间坐标稳定！当前位置……确认位于星图标记的‘回声星域’外围！但……但环境参数完全异常！背景辐射极低，能量活性近乎停滞，光学观测严重受阻！”
“船体状态怎么样？”陈默的声音沉稳，但紧握指挥椅扶手的指节微微发白。刚才强行跃迁，他几乎耗尽了筑基后初步稳定的灵力，才勉强压制住引擎核心的暴走。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灰”道韵在平衡能量冲突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也让他心神消耗巨大。
“结构完整性……67%，多处应力报警，但暂时没有解体风险。引擎核心过热，需要至少12小时冷却才能再次跃迁。维生系统运转正常，但能量储备下降至41%。”王虎快速汇报着，脸上带着后怕，“刚才真是太险了……”
“检查伤亡情况，全面扫描周边环境，寻找可停靠的稳定区域或者资源点。”陈默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舷窗外的灰色迷雾。他的筑基期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外延伸，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探查范围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迟钝”和“空洞”，仿佛这片空间本身是“死亡”的。
“人员……轻伤新增三人，重伤员情况稳定。没有减员。”张猛清点后汇报，松了口气，随即又骂骂咧咧，“妈的，这鬼地方比灯塔那边还邪门，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扫描到多个大型静止目标……成分分析……无法识别……结构异常……像是……废弃的人造物？或者……小行星？”阿杰盯着屏幕，眉头紧锁，“最近的一个大型目标，距离我们约0.3光秒，体积……非常巨大！信号反射很……奇怪。”
“调整航向，低速靠近那个最近的目标。保持最高警戒。”陈默做出决定。在未知环境中，一个可以依托的实体总比漂浮在虚无中要安全一些，至少能提供一定的遮蔽和可能的资源。
“破烂王II世”如同受伤的巨鲸，拖着残破的身躯，喷吐着不均匀的尾焰，缓缓驶向灰雾深处的巨大阴影。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并非小行星，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人造结构体残骸！它像是由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几何形状极其复杂的银白色模块拼接而成，风格与“守护者”文明类似，但更加古老、更加宏大，也更加……残破。整个结构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撕裂伤和能量灼烧的痕迹，无数断裂的金属骨架和管线如同巨兽的尸骨般支棱在外面，大部分区域黯淡无光，只有极少数地方，偶尔会闪烁一下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光点。
它静静地悬浮在灰雾中，如同一个死去了亿万年的星空巨兽的颅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凉与死寂。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空间站？还是……一艘船？”张猛倒吸一口凉气，这残骸的体积，恐怕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星舰都要大上数十倍！
“结构扫描……无法穿透外部装甲……内部能量读数……几乎为零……生命信号……无。”阿杰的声音带着震撼，“它太大了……而且，它的姿态……不像是自然废弃，更像是……经历了某种……瞬间的、毁灭性的打击后，被‘定格’在了这里。”
“寻找入口或者可以停靠的破损处。”陈默的神识仔细探查着残骸表面，同样感受到了那种诡异的“凝固感”。这里的时空规则似乎都与其他地方不同，更加“粘稠”和“迟滞”。
飞船小心翼翼地靠近残骸腹部一个巨大的、边缘呈撕裂状的破口。破口内部幽深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就在“破烂王II世”即将驶入破口时，异变突生！
嗡——！
一股微弱但极其诡异的能量波动，突然从残骸深处传来！并非攻击，而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共鸣”或者“回声”？与此同时，陈默储物戒中那枚一直很“安静”的“混沌信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传递出一股混合着恐惧、渴望和……一丝熟悉感的诡异情绪！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默识海中的“秩序火种”也微微跳动了一下，与那残骸深处传来的波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仿佛隔了无数时空的……呼应？
“怎么回事？”陈默脸色一变，立刻压制住躁动的混沌信标，同时全力感知那诡异的波动来源。
“检测到未知能量场激活！来源……残骸核心区域！”阿杰惊呼。
只见那死寂的残骸深处，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色光芒，缓缓亮起，并且开始以一种固定的频率闪烁起来！那闪烁的节奏……竟然与陈默“星辰罗盘”上记录的、某个极其古老的、关于“星炬网络”的紧急求救信号频率，有七八分相似！
但这信号太微弱了，太残缺了，充满了杂音和扭曲，仿佛是从坟墓深处传来的、跨越了万古的哀嚎与回响。
“回声星域……难道这‘回声’，指的是这个？”陈默心中巨震。这座残骸，难道是“守护者”文明留在这里的、另一座“星炬”或者相关设施？它没有完全熄灭，而是在某种机制下，不断重复发送着残缺的求救或警示信号？
“会长，要进去吗？这信号……是陷阱还是……”王虎犹豫道。这地方太诡异了。
陈默沉吟片刻，眼神坚定：“进去！这可能是我们了解‘星炬网络’和‘回声星域’真相的唯一线索。而且，这残骸结构庞大，或许能为我们提供暂时的庇护和修复飞船的资源。”
“破烂王II世”缓缓驶入巨大的破口，内部是更加广阔和黑暗的空间，如同进入了一座金属山脉的腹地。飞船的探照灯划破黑暗，照亮了错综复杂的通道、坍塌的穹顶和无数冻结在时间中的战争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放射性尘埃衰变后的冰冷气息。
陈默的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时，他也在仔细感应着那断续信号的来源方向，并试图与“秩序火种”共鸣，看看能否得到更多信息。
随着深入，他们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细节。残骸内部的一些设备残骸上，发现了与“边缘灯塔”类似的战斗痕迹，但更加惨烈，而且……攻击者的风格似乎有所不同，带着一种更加纯粹的、旨在“抹除”一切的毁灭意味。他们还发现了一些被封存在透明晶体中的、形态各异的生物遗体，它们保持着死亡瞬间的惊恐姿态，仿佛在瞬间被某种力量“静滞”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张猛看着舷窗外一具被晶体封存、半人半机械的怪异尸体，喃喃道。
就在这时，阿杰突然喊道：“会长！接收到一段更加清晰的信号碎片！不是自动回声，像是……某个记录设备残存的信息！”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极其模糊、充满杂音的影像和断断续续的音频：
“……星历……无法计算……‘寂灭尘埃’浓度超标……屏障失效……”
“……它们来了……不是混沌……是……‘虚无’……吞噬一切存在……”
“……第7星炬……失联……‘观察者’……沉默……”
“……最终指令……启动‘回声’协议……将信息……封存于……结构核心……等待……后来者……”
“……警告……不要……接近……‘初始火炬’……那里是……陷阱……”
“……文明……延续……”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虚无’？‘观察者’沉默？初始火炬是陷阱？”这段信息蕴含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难道“守护者”文明毁灭的元凶，并非混沌，而是某种更可怕的、被称为“虚无”的东西？连“观察者”都沉默了？“初始火炬”反而是陷阱？
巨大的谜团和更深的危机感笼罩了所有人。
“信号源就在前面那个大型舱室！”阿杰指着导航图。
“破烂王II世”小心翼翼地靠近目标舱室。那是一个类似中央数据库的地方，但大部分设备都已化为废墟。只有在房间中央，一个半埋在瓦砾下的、布满裂纹的黑色晶柱，还在闪烁着微弱的信号光芒。
就在陈默准备下令派人出舱查看时——
嗡！！！
整个残骸，猛地剧烈震动起来！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同时，那黑色晶柱的信号猛地增强，变成了一种尖锐、急促的警报！
“检测到超高能反应！来源……残骸最深处！能量等级……无法估算！正在急速攀升！”阿杰的声音变成了尖叫！
舷窗外，残骸深处那原本死寂的黑暗之中，亮起了两点巨大无比的、燃烧着幽蓝色冷火的“眼睛”！一股冰冷、死寂、却蕴含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意志，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不是信号回声……是这残骸本身……它‘活’过来了！”陈默脸色剧变，他终于明白那“回声”是什么了！那不是求救，是警报！是这座残骸最后的防御机制，或者说……是某个沉睡在残骸核心的、可怕的“东西”，被他们的闯入和混沌信标的波动……唤醒了！
“全速后退！离开这里！”陈默怒吼！
但已经晚了！残骸深处，那两点“眼睛”猛地射出两道幽蓝色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光束，瞬间封锁了他们的退路！同时，四周的金属墙壁开始扭曲、变形，伸出无数巨大的、由残骸构成的“触手”，抓向“破烂王II世”！
这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而是一个苏醒的、充满敌意的……钢铁坟墓！
（第14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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