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被眼前寒光闪闪的长刀吓得魂飞魄散，“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来。
王黑牛看着怀中发抖的孙子，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官兵，知道今日这税银躲不过去了，只能咬着牙应下。
可家中一时哪有六十贯宝钞？无奈之下，他只得用粮食向王家管事换钱。
按市价，一石粮食能折二十五贯，好歹凑齐了税银。换作往年，王家管事定会狠狠压价，可今年灾荒严重，又有官兵催逼，他才按王大官人的吩咐，老老实实以市价折算——毕竟都在一个村里，王大官人还是有些良心的。
牌子头见税银收齐，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走！”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下一户人家走去，只留下王黑牛一家瘫坐在地，望着空荡荡的粮仓，欲哭无泪。
隔壁人家早将王黑牛家的遭遇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们家更穷，一间破茅草屋摇摇欲坠。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一家人连请官兵进屋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外。
书吏翻着户籍账册，目光扫过名单：“王四五？你名下二十亩地，该缴十斗粮食，折银四十贯宝钞。
王四五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汉，在元末这个世道算是高寿了，此时听到书吏所说税额“扑通”跪倒在地，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
“大人开恩！那二十亩地十年前就为给儿子治病卖给王大官人了！这些年我给王家当佃户，才勉强养大两个孙子。
如今地里又遭了灾，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一直跟随众人的王家管事，这时也说到：“大人确实如此，这个王四五，今年都60多了，10年前他儿子去世，留下了一双儿女，那年两个小孩只有一岁多，他儿媳妇也在前年死了，现在就他自己带着两个孙子生活，大人，你看能否通融通融。
况且按照朝廷的规定夏税是按地收的，他们家现在都没有土地，本就不用交夏税”
一旁的书立见此并不吭声，而是看向了身边的牌子头，显然这事儿他可做不了主。
牌子头闻言则怒道：“县里户籍图册上明明白白，写着二十亩土地，怎么到你这儿就没了。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把这20亩土地的夏税收齐，既然他们不出，那就由你们王家出”说罢，便恶狠狠的看着一旁出言王家管事。
王家管事听见此话顿时脸色一变，他只是王家的下人，哪敢应承此事，顿时诺诺的不再言语。
要是让王大官人知道他多嘴，让自家多交了四十贯，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牌子头见王家管事不再说话，便也不再理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兵丁说道兄弟们给我搜。
一直在身后无所事事的官兵闻言，一脚踹开了挡在身前的王四五，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只见屋里有两个十六七岁骨瘦如柴的半大孩子，男孩在正光着上半身在那里喝着稀粥，女孩此时还没睡醒正躺在床上休息。
见这群凶神恶煞的官兵突然闯入，男孩慌忙丢下碗，冲到床边拽起妹妹就想逃。可巴掌大的屋子哪有藏身之处？
房门被堵得严严实实，兄妹俩只能退到墙角，男孩张开双臂，把妹妹死死护在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
官兵们根本不把这对孩子放在眼里，一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
坛坛罐罐被掀翻在地，破被褥被扔得到处都是，但凡能藏东西的角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铜钱、宝钞，甚至半袋发霉的糙米都被一股脑搜了出来。
可惜正如王家管事所言，王四五家徒四壁，官兵们折腾半天，也只找到两袋粮食和几枚生锈的铜板，便再无其他值钱物件。
王四五看着家中仅有的一点家当被官兵搜刮一空，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哭喊：“大人行行好，给我们留袋粮食吧！全拿走了，我们祖孙三人可怎么活啊！”
牌子头并未理会王四五的哀求，反而看向了书吏，：“统计的怎么样？是否补全夏税。”
书吏盘算片刻说到：“大人不够从他们家搜出来的东西也就值个二十贯”
牌子头听吧罢冲着还在哭诉的王四五就是一巴掌：“嚎什么嚎！没听见吗？还差二十贯，限你三天之内补齐！否则……”
他突然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要是凑不齐，就去县里的花雨楼领人！”话音未落，几个兵丁如狼似虎扑上前，就要将女孩五花大绑拖走。
小女孩的哥哥，此时鼓起勇气，连忙上前阻拦，但还没等靠近便被官兵一脚踹倒在地，一下子便背了过气儿晕了过去。
王四五刚想上前阻拦，便见自家孙子，晕倒在地，一时间便顾不上孙女，只能抱起自己的孙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而牌子头则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赶往下一家继续收税。
王家管事见那伙兵痞离开后，赶忙上前提醒王四五：“你还是赶快去找大官人借些银子，不然今晚过后，你孙女儿怕是要被那帮兵痞给糟蹋了。”
王四五一听，眼泪也顾不上擦，给管事行了一礼，把孙子安置到床上后，便匆匆朝着村中的王大官人家跑去。
此时，王大官人刚把自家女眷转移到王家的另一处宅邸。那位孙百户已霸占了他的卧房，若不及时撤离，恐怕自家妻女也会遭遇不测。
忙完这些，下人来报说王四五求见。大家都住在同一个村子，祖上又沾着些远亲，王大官人便抽空见了王四五一面。
两人刚一见面，王四五便扑通跪地，对着王大官人痛哭流涕，将兵痞威胁孙女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边说边叩头，求大官人救命。
王大官人听罢，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但思忖片刻，他还是狠下心来拒绝道：“不是我不愿帮衬，只是这兵祸当前，若开了这个头，全村老少都来借钱，那时就算我王家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说罢，王大官人别过脸不再看王四五通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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