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天气热起来。
24号清早,佘凌爬起来:“今天端午。”
傅秋燕眼波转来:“你连这个都能推算?”
佘凌笑道:“昨天听上官先生讲,五月初五,好该吃咸蛋,还说可惜那些鹅蛋,都送去孵化,不然腌的鹅蛋比鸭蛋过瘾,蛋黄大许多。”
王灿叹一口气:“无论是鸭蛋还是鹅蛋,反正轮不到我们嘴里。要说上官先生,难得的好人,肯同我们说话,他的为人,是可以放心的。”
傅秋燕丢掉肥大的t恤,换上一条连衣裙:“只可惜他眼光高,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不过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
抿着嘴乐,眼神飘向何剑玉。
何剑玉低下头,扣着工装衬衫上的纽扣。
5分钟早饭结束,清理了圈舍,统计鹅蛋数目,全数上交,看看半空中的日头,差不多该有10点,佘凌赶着鹅群去向池塘。
弯着腰,大把割草,脑中不断回旋傅秋燕那一句话。
早就知道独眼那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才晓得,原来上官杰也留意剑玉。
那是当然啦。
到这里已经5个月,早落得灰头土脸,仿佛戈壁滩上的砾石,粗糙暗黄,100多天的红薯吃下来,每一个人的面色,都仿佛深度黄疸。
唯二略好一点的,便是自己与剑玉。
但自己毕竟这个年纪,哪怕肤色稍好些,也不会引人注意。
剑玉就完全不同。
33岁的年龄,正是成熟有味道的时候,五官本就端庄俊美,大约因为职业缘故,气质内敛,举手投足都有一番姿态,写在网文中,最为吸引人的禁欲系。
这一颗半透明、已经玉化的彩石,在这荒芜暗淡的禁区,如同灯泡般耀眼。
上官杰同何剑玉的脸,在头脑中轮番出现,不觉竟然已经日色偏西。
佘凌沉甸甸挥着竹竿,赶着一只只鹅回去鹅棚,刚刚进门,便听到抽泣声,转过脸来,骆海棠拉着尚芝兰的衣袖,正在流眼泪。
尚芝兰一张脸板得铁青,比林贞雄要黑得多,林贞雄那一伙人,这一阵或许因为适应,沉下心来,面色不再那样难看。
佘凌张口道:“怎么?”
骆海棠上气不接下气:“我……我……”
尚芝兰:“丢了一只鹅。”
佘凌暗自皱眉,就知道是这件事。
骆海棠抱紧尚芝兰的胳膊:“组长,呜呜呜……”
尚芝兰咬着牙:“和我哭有什么用?我早也说,晚也说,到底还是丢鹅。出事也不看看日子,马上到月底,28号就要盘点,哪有许多时间想办法?今天你吃了晚饭,不要休息,我同你一起找鹅。”
佘凌叹一口气:“我也去。”
拿着红薯来到树下,笑着正要问:“苏红丝同贵公子来到基地,是不是该面见位高权重的神秘公婆?”
一眼看到傅秋燕两只眼睛通红。
佘凌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在哭。
哦,端午。
“怎么回事?”
傅秋燕捂着脸,透明的泪水滴滴答答,从指缝流了出来,落在天蓝色印花裙上。
王灿低声道:“秋燕怀孕了,那位不肯结婚。”
佘凌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
这可比丢鹅麻烦得多。
这种环境,分娩风险大,况且怎样养育小孩?
含糊的语声从手掌下传来:“他说孩子不是他的。怎么可能?我不是三心两意的,只同他一个人好过。他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
佘凌望着她:那家伙只是借口,哪怕现在把dNA报告甩在他脸上,他也不肯承认。
何剑玉坐在旁边,默默不语。
周琳拍打地面:“实在太过分。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一起找他去说,他倘若一直耍赖,我们想办法告到顾先生那里,这里的规矩,不准诱骗人。”
何剑玉抬起头,终于开口:“没有控告成功的先例。”
傅秋燕猛地放下手:“我不求他。莫非没有他,便活不下去?这种日子,别人能过,我也能过。不要替我担心,也别去找人,免得牵连你们,那些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佘凌三口两口填完红薯,拍拍手站起身:“我有事先走。”
午夜,鹅棚中,何剑玉向食槽中撒着青草:“发生什么事?好晚才回来。”
佘凌向水盆里加水:“海棠丢了鹅,大家一起在找。”
何剑玉微微蹙眉:“虽不是很严重的事,但有点太过频繁。”
忽然停止手中动作,凝神细听,佘凌仿佛看到她两只耳朵都竖起来。
“怎么?”
何剑玉放松神情:“没事,外面没有人。”
佘凌向地上“呸”了一声,吐掉脱落的口腔粘膜:“如今就连这里,都不能安心说话。”
三天后。
暮色中,骆海棠一边在草丛中摸,一边不住啜泣。
尚芝兰狠狠瞪她:“只知道哭,有什么用?明天就要盘点,今天务必找到。”
“呜呜……可是……找不见……”
“找不到也得找。不然你想想,那么粗的皮鞭,真打在你身上,就你这个小身板,不上三五下,当场就要咽气,寇仲勋也不过拖了一周。”
骆海棠哭倒在五节芒中:“现在就让我死了吧。”
“组长,海棠,你们在哪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尚芝兰稍稍提高音量:“在这边。”
两分钟后,高大的芒草向两边分开,一个人影钻出来:“找到了。”
怀里白乎乎一团在动。
尚芝兰一把抱过那一片白,脸几乎裂开:“不要哭了,佘凌找回鹅。”
骆海棠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真的?”
尚芝兰把鹅凑到她眼前:“不是在这里?快抱好,倘若飞走,再难找。”
骆海棠两只手在脸上抹了几下,伸出手臂抱鹅,在鹅身上连连摸,鼻涕眼泪都抹在洁白的羽毛上,看着这一只鹅,如同看着珍珠宝石。
尚芝兰转过头:“在哪里找见?”
佘凌:“那边草丛。”
“前两天梳理过几遍,怎么不见?”
佘凌笑道:“大约之前在别处,刚刚跑过去。”
回到鹅棚,三个人6只眼睛,看着那一只鹅入栏。
尚芝兰重重一声:“吁!”
望着骆海棠:“看好鹅。”
第二天,6月28号,上午大约八九点钟,佘凌正在铲粪,两个人走进来:“盘点。”
骆海棠跳起身:“快来快来!”
一个钟头之后,女资管说:“实物与账面相符。”
望着她们离开,骆海棠重重吐出一口气:“阿弥陀佛!这一关总算过去。”
尚芝兰道:“后面小心,别再马虎大意,弄出事来,这个月过了,还有下个月。”
骆海棠嘻嘻地笑:“我现在过一个月,算一个月,起码30天,平平安安。”
佘凌也笑,打开栅栏门:“放鹅。”
傍晚,清点了鹅群,锁好栅栏门,佘凌转身:“组长!”
怎么这样看着我?目光幽幽的,有点吓人。
尚芝兰左手向前一伸:“这个给你。”
佘凌接过那沉甸甸的方块,看一眼塑胶封面:《新华字典》。
“啊,组长,送给我吗?”
尚芝兰点点头:“比看统计表强许多。”
佘凌一把将字典按在胸口:“谢谢组长。这一阵没有书看,人都要干枯死了。”
尚芝兰僵硬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喜欢就好。多看一点书,给人家讲故事,也更有趣些。”
佘凌捧着字典,拿了红薯,到树下同大家一起,劝着傅秋燕说些闲话,吃完晚饭,前方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佘凌挥着手:“剑玉!”
何剑玉脚步加快。
佘凌往她后面一看,夕阳的光影中,一个人远远站着。
走到树下,何剑玉笑着问:“阿姨在讲什么故事?”
佘凌道:“是周琳在讲,变异兽的末世,薛宁重生后,果断甩开渣男,和队友一起升级打怪。”
何剑玉笑道:“听起来是个好故事。”
深夜,鹅棚中烛光又亮起来。
鹅的嘎嘎叫声中,佘凌轻轻地笑:“晚上真有趣,你走过来,上官杰远远望着你,倘若做个美图,换换背景和衣服,真好像艺术照。”
何剑玉倒清水进盆中,微微一笑:“他向我求婚。”
“啊?!剑玉,你……”
“我没有答应。”
“呼!”
何剑玉抬起头来,望着她,笑了一笑:“为我担心?”
佘凌抽了抽嘴角:“一众看守中,上官杰算比较正派,但总觉得不太合适,毕竟我们早晚……”
何剑玉点点头:“是的。”
就在散工之后,自己正要去吃饭,上官杰拦在路上:“何小姐,我们谈谈。”
两人来到干草堆后。
“何小姐,我喜欢你。”
“谢谢你,但傅秋燕前车之鉴。”
“我与卢凯不同,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我立刻上报主管,我们结婚,你便可以取得身份,我刚刚打听到,维修处有一个空缺。”
“能感到你的真诚,但仍然不能安心。”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以我们处境的差距,信任是很难的。”
佘凌静静地听,片刻之后,叹一口气:“确实比那个渣男强许多,但倘若你同他结婚,他未必肯避孕,只怕很快就有小孩,到那时我们就——”
何剑玉仿佛看到一股黑色的潮水涌来,要将自己淹没。
以自己的意志力,也不由心头微微发寒。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核武读书天,老阿姨在末世看着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