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虔诚的像黑夜的信徒，云黄的发红，李承乾离开后，李世民独自回到了甘露殿。
望着桌上的诗、马鞭、以及李承乾刚刚所坐的小马凳，李世民罕见的沉默了，以往他总是以性格怯懦来教育李承乾！
可今日与长子李承乾有一定了解后，李世民发现错了，他真的错了，怯懦者敢在皇帝面前妄论将来自己当皇帝！
若这也是怯懦！恐怕这天下就没有比此胆大包天之人。
“承乾呐！”李世民对着空殿低语，眼神沉得像深潭：“朕原以为打了你一马鞭！你便不会与朕谈封地之事，可朕万万没想到，
你竟然能心平气和的和朕完成交易！既然如此，那你便不要怪朕心狠手辣！”
四年不见，这孩子藏了情绪，懂了权衡，倒像个合格的政客了，恍惚间，记忆里那个抱着他大腿喊“阿耶”的小身影，
竟与方才慷慨谈“为帝之道”的李承乾重叠。
“帝者，天下之事，朕一言可定，天下之人，朕一语可安可危！顺朕者，与之共守江山，逆朕者，纵有千军万马，朕亦让他灰飞烟灭！
这万里河山，是朕的；这江山黎庶，也是朕的！谁敢动朕的东西，朕就断了谁的根！”
李世民忽然笑了，可笑意却没到眼底：“承乾这才是你当时想说的吧！可惜你所谓的霸道朕也很向往。
可惜只不过是空中楼阁！承乾你终是不敢在朕面前太过放肆！”
李世民眼底窜起火星：“所以你就以身入局，彻底想脱离朕的掌控！再去找你母亲，利用你母亲对你亏欠，让她来求朕。”
李世民冷笑出声：“承乾呐，你知朕不会拒绝皇后，你同样知道这是青雀与恪儿的算计，你同时借用后宫、世家、朝堂新贵、是知道朕现在还不想废你！”
“你知一位有名无实的废太子对君王的重要性！有你在，朕永远可以垂坐高堂，哎，可惜了…”
“嘴里说着霸道！却又行如此制衡之举！”李世民眼里藏着火焰：“所以，你故意在朕的面前表露为君之道，是想让朕知道你不过是一莽夫，成不了气候！”
“呵，哈哈哈哈！承乾呐，承乾！”想通这层，李世民怒极反笑，这笑声在这空旷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渗人！
“今日，朕在教你最后一次！没有足够实力之前，记住，千万别冒头！””李世民转头看向阶下的张阿南早已额头冒汗：“大伴，去莱国公府，传李绩见朕。”
“诺！”张阿南如蒙大赦小跑出了甘露殿。
莱国公李绩，如今任并州大都督，替晋王李治管理并州，近日刚回京看望家人。
半炷香后！李绩身着紫色官袍行礼道：“臣，李绩参见陛下！”
李世民微笑上前扶道：“懋功，你我之间就不用如此多礼！”
“臣，谢陛下隆恩！”
两人对桌跪坐着，张阿南在一旁为两人煮茶！
水汽氤氲里，
李世民先开了口：“懋功，景阳如今已然十六，闲置在家中属实有些不妥！懋功你看，不如就让他去秦王府做个录事参军，如何！”
景阳是李绩嫡长子李震的字，而录事参军是王府官职，从七品上，负责掌王府文书往来、档案管理，审核府内公文，相当于现在的“秘书长”。
李绩闻言，心就是这么一凛，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世民的表情，平日里武将最忌讳的就是参与夺嫡之事。
可今日为何，李世民会让他的儿子入秦王李泰帐下！这是何用意，可夺嫡之事，平日里都是能避则避，这等掉脑袋之事。
为何李世民要让他莱国公府进入这趟浑水。
“臣！全凭陛下做主！”简而言之李绩的意思是，你李世民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李绩只听命于你李世民。
忠心的只是你李世民一人！
就算最后秦王夺嫡失败你李世民那也不能牵连莱国公府！当然成功那就皆大欢喜！
李世民自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对于这帮跟着他打天下的臣子，李世民还是比较满意的，在他这里并没有将军开太平而不能享太平的说法。
李世民点头：“那就让景阳，明日前往秦王府！”
“臣，代我儿谢过陛下！”
“嗯！”李世民淡淡应道，转而问道：“懋功女儿，今年也满六岁了吧！”
可听到此番言语的李绩瞬间不淡定了，只见他豁然抬头，双眼圆瞪：“陛下！女儿是真不行！”
“你就不听听朕想说什么！”
李绩摇头：“陛下，乃金口玉言，臣就不听了！”
“真不听？！”
“不听！”
李世民笑骂道：“朕听敬德、知节平日里说你李绩是女儿奴！朕今日算是见识了！！”
李世民接着一脸惋惜：“本来，朕还想让令女与晋王成一对佳话，既爱卿不愿，便就此作罢！”
闻言，李绩满脸陷入了纠结之中，一方面是女儿，一方面是与陛下成姻亲！这好难选！
李绩纠结片刻，斟酌一下话语道：“陛下，您看这般行不！待小女年长些，若她与晋王情投意合！陛下再行赐婚也不迟！”
李世民指着李绩：“好你个李绩，这算盘珠子都打到朕的脸上来了！不过对于稚奴，朕也喜爱的紧，朕也希望他能娶到心爱的王妃！所以就依你所言！”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这个心愿怕是永远都完不成，可能李世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最爱的稚奴，竟然喜欢上了他的女人武则天！
最后还将武则天立为皇后。
放到现在，这完全就是儿子与后妈间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
“臣，多谢陛下隆恩！”李绩起身行礼，李世民这次安然受之。
然而，低头的李绩此刻心却沉到了谷底，这种形式的安排有点像在战场上，将军为鼓舞将死的士兵才能做出的事！
所以李世民这是要让他去做什么！要知道他还不想死啊，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唉，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战死沙场，永远是将军的荣耀！
想到此，李绩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他起身：“陛下，不知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看看！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李世民就是在等李绩提呢，李世民沉吟片刻：
“朕择日会封你为幽州大都督！总领涿州、易州、檀州、妫州、瀛州、沧州、幽州、平州，八州之地的兵马！”
李绩心头一震：“陛下是说，北边有战事？”
李世民摇头，便将太子李承乾即将受封就藩之事告诉李绩。
只是省去了为何要给太子李承乾如此多的封地的缘由！
李世民不说，李绩当然也不会问：“陛下的意思是……”
后半段李绩没有说出，是不是你李世民担心太子会造反！
李世民认真叮嘱：“懋功，朕需要你给朕盯紧太子！这八州十多万兵马朕就交给你了！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让太子染指兵马！
更不能让太子在你眼皮子底下拉出一兵一卒！”
因幽州靠北，乃边防重地所以驻的士兵较其它州要多一些，故此八州才会有10多万军。
李世民眼里透着寒光：“若太子安分守己，你可保他荣华富贵！若太子有异心！”
李世民看向李绩，语气幽幽：“朕，想听到高句丽寇边！奇袭幽州！太子战死沙场！”
李绩闻言，心中突突，忙单膝跪地：“臣，领旨！”
李世民点头：“懋功！若情况危急，朕能否信你？”
这话突然来得莫名其妙，可李绩眼神坚毅脊梁挺得笔直：“臣与陛下一起上过战场，是从尸山血海里面一起走出来的！”
闻言，李世民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待李绩离开后，李世民独自走到窗前注视着高挂的玄月：“世家！呵……承乾，希望你不要辜负朕，不然朕也就只能让你成为朕讨伐高句丽的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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