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风揣着灵果，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他本想回去后慢慢琢磨，奈何实在忍不住。
于是待行至一处僻静的芦苇丛后，左右望了望，便立刻闭了双目。
此刻，陈清风的心思早越过怀中灵果，全沉进了识海。
识海里，那张常泛着淡淡灵光的金章，此刻竟像被唤醒般，周身金光骤然亮了数倍，不再是散淡的光晕，而是真正明亮的金芒。
在陈清风的注视下，金章上的光芒跳动，竟一点点凝实成了清晰的字迹。
【天地初生阴阳，复有五行，再有清风、朝霞、春雷、寒雪、玉真、紫烟...
天地万物皆有灵，大道三千皆为仙！】
接着这字迹淡去，演化出一短篇来：
【《青木化灵决》，修得道基《青帝身》，疗伤养命，避死延生。】
......
青玄山下人丁还算兴旺，大小村子每隔几里便有一个。
只是这些住户其中大多非本地土着，祖上大都是逃难至此才定居下来。
居于深山，与世隔绝，村名也都起得随意，多是三河村、四石村这类直白的称呼，村里的姓氏也颇为驳杂，没有哪家哪姓能占去大半。
陈清风所在的河间村，是这些村子里最富庶、人口也最多的一个。
这年头生产力不足，大多农户都只吃两餐，晌午吃过一顿，挨到下午再吃一顿，一天也就过去了。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村里却已陆续有人端着碗出来吃晚饭。
大伙或蹲在门槛上，或坐在村头的石墩上，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口中谈论的话题，十有八九都与仙人有关。
有懵懂的孩子蹲在一旁玩泥巴，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妇人喊道：“娘，仙人好厉害呀，能在天上飞！我以后也想当仙人！”
“你当个卵...咳咳...”
那妇人刚开口要骂，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轻咳两声才道：“我娃莫要想了！仙人那都是天上姥爷投胎下凡的贵人，咱家就算祖坟冒青烟，也挨不着半点边！你且乖乖听话，别总玩泥巴，抓紧识得几个字，将来当个有学问的，顿顿都能吃上好几个馍馍！”
由于前些天仙人频繁现身，山下诸村的人便都扭捏着学起了斯文，从上到下都透着几分邯郸学步的荒诞感。
先前村里满大街都是撒尿和泥、嬉笑打闹的孩子，如今已经少了许多。
不过几个月时间，大伙竟硬生生改掉了几十年的坏习惯，如厕都有人互相提醒着规矩，妇人说话也收敛了几分粗鄙，生怕哪句不妥，污了仙人的眼、脏了仙人的耳。
其实青玄山极大，宛如天堑横卧，山体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那些天上的仙人老爷高来高去，根本和他们这些凡人没什么瓜葛，只不过有仙人路过，村里人便成了这副模样。
陈清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更叹仙人地位尊崇。
接着陈清风就觉得后领突然一紧，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揪着脖颈拎了起来。
这手的主人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一双圆眼瞪得溜圆，抬起巴掌作势就要打。
只是那巴掌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陈清风看着眼前的汉子，将捡来的鸭蛋递过去，也没说什么，只咧嘴笑着。
“又野出去耍了？真是个愣子，不晓得山里头危险。”有个妇人探出头来，斜睨着这边。
“马干娘，少说两句吧。”
“切~实话罢了，真要是被狼叼走，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马干娘撇着嘴。
汉子听得眉头一皱，当即转头看了那妇人一眼。
“不说便不说。”马干娘住了嘴。
这汉子看罢了妇人，揉了揉陈清风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裹得严实的小包，递到他手里。
打开油纸一看，竟是两串烤得滋滋冒油的卵蛋。
汉子咿呀呀呀的比划着，催促着他快吃。
汉子名为陈二良，是陈清风的二叔，不过没人喊他二良，都叫他哑巴。
陈清风知晓自家二叔性子，是定不肯吃的，便干脆全塞进嘴里，馋的周围几个孩子直流口水。
见他大口嚼着，陈二良脸上才露出笑意。
卵蛋吃着，陈清风心里比胃里更暖。
有些时候，不语胜千言。
......
穿过河间村村头，顺着一条水渠往里走，远远望见立着水车、挂着灯笼的大院，那便是村中富户郑家的宅邸。
在这大院的后头还有有一排土屋，便是郑家设的善院，供下人居住。
村里谁家遭变故没了家的孩子，在这屋里落脚，郑家倒也不会驱赶。
只是这善院极为简陋，仅能勉强遮风挡雨，夏日闷热，冬日寒凉，与享受二字毫不沾边。
陈清风和二叔陈二良，便住在这屋里头。
陈清风看着前后忙着做饭的汉子，忽的开口问道：“二达，你有中意的姑娘没有？”
这话把汉子问了个突然，脸红脖子粗的直摇头。
陈清风在外头很少说话，为此不少人都喊他二愣子，小傻子。
汉子却从不认为自家小清风是个愣子，分明聪明得紧，只是性子有些古怪罢了。
于是他比划着，想让陈清风去念书。
陈清风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道：“念书可以，但是得给我买块布，做条好裤子。”
走地鸡虽然有营养，但成天被妇人们盯着看，饶是他心性老道也有些受不了。
是真不想穿这开裆裤了。
汉子却摇起了头，比划道：小孩子穿什么裤子，过两年个子长稳了再做好裤子不迟。
“不行，我现在就要，不然就不去念书。”陈清风耍起了性子。
汉子板着脸吓唬他，陈清风却不怕。
叔侄俩拗了好一会儿，最后汉子败下阵来。
只是他仍比划着：裤子可以做，但好裤子出门穿，在家还穿这条破裤子。
“好好好，出门才穿。”
陈清风一时间竟有些感激涕零，差点落泪，这条裤子总算要到了手，再不用露着屁股蛋到处跑了。
倒也不是他家没钱，是陈二良太俭省。
自家二叔其实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天生有缺不能言语，却心细手巧，踏实肯干，在郑家做些养马骟猪，制椅炮凳的活计，整个村子都知晓这汉子的好手艺。
郑家给他的月钱还算丰厚，只是陈二良抠搜的紧，一个子也不花。
陈清风一清二楚，这汉子是想攒钱盖间大房子，将来给他娶媳妇。
可陈二良不知道，自从知晓这世上有仙人，陈清风对凡间的金银富贵、娶妻生子，便已没了半分兴趣。
陈二良厨艺不错，叔侄俩美美喝饱了一锅咸香鸭蛋汤。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方式，村里诸人习惯性的吃罢晚饭出去溜溜，彼此间闲聊打发时光。
陈二良天生哑然，和村里人搭不上话，因此不爱出去溜达，便又动手忙活，做起些木工活来，给陈清风做木马。
陈清风更不可能出去和其他孩子玩。
比起和那些孩子用尿和泥巴，他宁愿干坐着发呆。
只是这一次，他有了有趣的事情要做。
“自打白天摸了那灵植，我的金章便显化出这门法诀来，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这分明是桩好事。”
陈清风嘴角先微微挑起，又轻轻压下，随即盘膝坐下，小心取出灵果。
果子通体莹润透亮，宛若白玉，虽无香气萦绕，却透着股格外诱人的气息。
陈清风按捺不住，当即把灵果送入口中。
果子刚一入嘴，便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顺势淌入腹中。
陈清风心神骤然一震，急忙闭上双眼，凝神运转起《青木化灵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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