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连长猫着腰冲过来,他半边脸都是血,声音焦急地喊道:“旅长!鬼子快冲到一百五十米了!我们的机枪阵地被炸毁了大半!再不还击,阵地就要被突破了!”
雷动猛地抬起头,那张满是硝烟的脸上,狰狞得如同发怒的雄狮。
他看着阵地前方潮水般涌来、越来越近的日军,看着身边那些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握紧步枪准备死战的弟兄,捏紧了双拳,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就在这时,另一部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名通讯兵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接起,听了两句后,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道:“旅长!是参谋长的电话!”
雷动一把夺过话筒,贴在耳边,不等对面开口,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刘睿!老子问你!为什么不开炮!我的兵不是炮灰!你要是再不开炮,老子现在就带人冲下去跟鬼子拼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依旧是刘睿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
“雷动,你的任务是砧板,把冲上来的鬼子给我死死按住!”
“刀,我自会出手。”
“刀刃?什么他娘的叫刀刃!”雷动双目赤红,“我的兵,就是给你磨刀的石头吗?!”
“执行命令。”
刘睿没有再多解释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雷动握着话令他指节发白的话筒,听着里面的忙音,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晃。他不是败给了潮水般涌来的日本人,而是败给了电话那头那个冰冷、平静,却重如山岳的声音。那道命令,像一把无形的枷锁,死死地锁住了他救援部下的本能。
“旅长……”旁边的连长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焦灼和绝望。
雷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了决绝的杀意。他一把抽出腰间的毛瑟手枪,指着前方,嘶吼道:“传我命令!”
“所有还能动的,给老子打!”
“重机枪!打短点射!把鬼子的机… …”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后方天空中传来!
不是105榴弹炮那种撕裂天空的咆哮,而是更加清脆、更加迅捷的声音!
……
朱家宅高地,师指挥部。
刘睿挂断电话,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战场,手中的望远镜如同鹰眼,精准地锁定了一个正在疯狂喷吐火舌的日军重机枪阵地。
他头也不回,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陈默,看到了吗?三点钟方向,九二式。”
身旁的陈默甚至没有举起望远镜,他早已通过前沿观察哨的汇报在地图上标出了这个点。他拿起电话,声音沉稳得像一块磐石:“命令,第二旅炮兵营,坐标幺三五,洞六拐,日军九二式重机枪阵地,三发急速射。坐标幺三八,洞七幺,掷弹筒小组,一发覆盖。给我打!”
……
第一旅的阵地上。
正当一挺日军九二式重机枪疯狂扫射,火舌如同一条毒蛇,死死压制住了一个排的川军弟兄,让他们抬不起头时,三发75毫米炮弹呼啸而至!
“轰!轰!轰!”
三枚炮弹,以一个精准的品字形,落在了那个机枪阵地上。
剧烈的爆炸中,泥土、碎石和人体组织被一同掀上半空。那挺嚣张的重机枪,连同整个机枪组的四名鬼子,瞬间被炸成了一堆扭曲的零件和模糊的血肉。
刚才还被死死压在泥地里,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川军士兵,感觉头顶那催命的“哒哒哒”声戛然而止。
那个排的排长被压得满嘴是泥,此刻感觉头顶的死神镰刀突然消失了。他猛地探出头,只看到一团黑烟在鬼子刚才的位置升腾。他愣了两秒,随即通红着双眼,一把抓起身边士兵的衣领,嘶声大吼:
“鬼子的机枪哑了!给老子打!把手榴弹都给老子扔出去!!”
类似的场景,在第一旅近两公里长的整条防线上,不断上演。
一处被日军用来当做前进掩体的断墙后,三名日军掷弹兵刚刚架好掷弹筒,准备对川军的战壕进行轰击。
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射第一发榴弹,一发81毫米迫击炮弹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中间。
“轰!”
小小的火光一闪,三名日军士兵连同他们的掷弹筒,一起消失在爆炸的烟尘里。
另一个方向,日军一个步兵小队在一名曹长的带领下,利用弹坑交替掩护,已经摸到了距离战壕不足八十米的地方。
那名曹长刚刚挥起指挥刀,准备下令发起最后的冲锋。
陈默指挥的第二旅炮兵营,如同一个经验丰富、手法老辣的外科医生,用75毫米步兵炮和81毫米迫击炮这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刀一刀,精准地切除着日军进攻部队的一个个火力节点和指挥节点。
日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进攻变得步履维艰。
重机枪阵地刚刚建立不到一分钟,就会被来自后方的炮火精准端掉。
掷弹筒小组还没来得及发射几轮,头顶就会落下致命的炮弹。
带队冲锋的军曹和少尉,更是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冲锋的浪潮,仿佛撞上了一块布满了尖刺的礁石,每一次拍击,都被撞得粉碎,留下一片血色的浪花,然后无力地退去。
后方,日军第六旅团指挥部。
旅团长黑岩义胜举着望远镜,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勇士冲不上去?”他放下望远镜,对着参谋长怒吼,“我们的炮兵呢?为什么不压制支那人的炮火?!”
一名炮兵参谋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报告:“将军!支那人的炮兵阵地非常狡猾!他们打几炮就换一个地方,而且他们的火炮口径不大,射速却很快!我们的炮兵……根本来不及反制!”
黑岩义胜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地图,死死盯着那片犬牙交错的战线。
他明白了。
支那军的指挥官,根本没打算用他们那闻名遐迩的105榴弹炮来进行阵地对决。
他在用一种更经济、更高效的方式,在消耗自己的进攻部队!
他把自己的步兵当成了诱饵,引诱自己的火力点暴露,然后再用那些隐藏起来的小口径火炮,一个个敲掉!
这是一个恶毒而精明的陷阱!
雷动的望远镜死死锁着战线。
他看到,一处鬼子掷弹筒小组刚打出两发榴弹,还没来得及调整位置,三发迫击炮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呈一个三角形砸进他们藏身的弹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爆炸和飞溅的血肉。
他又看到,一名挥舞着指挥刀的日军少尉,正催促着士兵冲锋,一道黑影就从天而降,75毫米炮弹的破片像一把铁扫帚,瞬间将他和他身边的几个鬼子扫倒在地。
一处、两处、三处……
雷动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明白了。
参谋长根本没打算用105榴弹炮跟鬼子对轰。那是杀牛刀,用来砸开师团指挥部那种硬骨头的。
现在,他用的是手术刀!是陈默手里那些数量更多、射速更快、更灵活的步兵炮和迫击炮!
他妈的……他把整个第六旅团的冲锋部队,当成了一个需要做手术的病人!
而自己和第一旅,就是那张手术台!是把这个病人死死按住,让他动弹不得的绑带!用自己弟兄的血肉,为后方的“医生”创造一个个精准下刀的机会!
“他娘的……”雷动放下望远镜,之前那股被抛弃的委屈和愤怒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脊椎窜上天灵盖的寒意与狂热。他看着后方那片沉寂的高地,仿佛能看到刘睿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好个刘师长……你这是在拿我第一旅当砧板,拿鬼子的命当磨刀石啊……”
他扔掉望远镜,一把抓起身边卫兵背着的大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嘶吼,而是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所有重机枪!给老子交叉开火!封死两翼!”
“告诉弟兄们!别他娘的急着开枪!”
雷动的大刀猛地向前一指,刀锋直指那些在己方炮火下变得犹豫不前的日军。
“把鬼子,放近了打!”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抗战川军:你敢叫我杂牌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