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满场惊
玄心那踉跄却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通往藏经阁方向的小径尽头，仿佛将擂台上所有的狂放与不羁也一并带走。
然而，他留下的，却是一片足以将整个少林寺卷入风暴中心的死寂，以及死寂之下，即将喷发的、混杂着震惊、愤怒、茫然与巨大争议的火山！
时间，仿佛在中央主擂台周围凝固了数个呼吸。
直到一名戒律院弟子因极度震惊而失手将手中的戒尺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一声清脆的鸣响，这才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呃……”
先是几声无意识的抽气声，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紧接着，如同堤坝彻底崩溃，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直冲云霄！
“他……他赢了？！玄心赢了玄难师兄？！”
“他喝了酒！他当众破了酒戒！佛门五戒啊！”
“这算什么赢？这是亵渎！是对我少林千年清规的践踏！”
“可……可他确实赢了，那拳法……你们也看到了……”
“妖术！那一定是妖术！喝酒怎么可能让人变得那么厉害？！”
“戒律院呢？玄苦首座就在台上，为何不立刻拿下这佛门败类？！”
声浪嘈杂，如同亿万只蜜蜂同时振翅，其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呼、义愤填膺的斥责、对那诡异拳法的恐惧与好奇，以及少数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对玄心实力的复杂惊叹。
弟子们群情汹涌，尤其是那些严守戒律、视规矩为圭臬的僧人，更是面红耳赤，怒不可遏。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公然破戒饮酒之人，竟然能在象征着少林正统与荣耀的小比擂台上，击败他们心目中最为杰出的弟子玄难，并且是以那样一种离经叛道的方式！
玄寂和他身边的几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和难以置信后，此刻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跳着脚嘶吼：
“看到了吧！你们都看到了吧！这玄心就是个邪魔！他早就堕落了！”
“当众饮酒，形同疯魔！此等行径，与江湖左道何异？！”
“必须严惩！废其武功，逐出山门！以正视听！”
他们的声音尖锐而充满恶意，在混乱的声浪中格外刺耳，极力想要将玄心钉在耻辱柱上。
悟真站在人群中，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为玄心辩解几句，却发现周围尽是愤怒和质疑的目光，他那点微小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只能焦急地攥紧拳头，担忧地望着玄心离去的方向。
高台之上，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戒律院首座玄苦，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得吓人，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他猛地转身，面向方丈玄慈，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方丈！您都看到了！玄心此子，无法无天，公然于大庭广众之下破我佛门根本大戒！其行径之恶劣，堪称少林千年未有！其所施展之拳法，妖异诡谲，绝非我少林正道！此等败类，若不立刻拿下，严加惩处，我少林清誉何存？！戒律威严何在？！”
他字字铿锵，如同惊雷，回荡在高台之上，也传入了下方部分僧众的耳中，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罗汉堂的空见大师眉头紧锁，他性格刚直，最重规矩，此刻虽然也对玄心的行为感到震惊和不满，但看着暴怒的玄苦，还是沉声道：“玄苦师兄稍安勿躁。玄心此举，确实大违清规，其拳法也……颇为怪异。但擂台比试，胜负已分，此刻贸然拿人，恐惹非议。是否应先行调查其拳法来历，再行定夺？”
“调查？还有什么可调查的！”玄苦猛地一挥袖，厉声道，“众目睽睽，证据确凿！饮酒破戒，便是铁证！至于那妖异拳法，必是邪术无疑！空见师弟，莫非你要包庇此等孽障？！”
空见脸色一沉，正要反驳，达摩院首座空性大师却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研究和好奇，并未直接回应玄苦的质问，而是若有所思地道：“玄苦师兄息怒。老夫观那拳法，虽形似狂放，不合我少林常规，但其运劲发力，暗合天道自然，于混乱中见章法，癫狂中藏玄机，绝非寻常邪术所能比拟。尤其那‘醉意’，似乎并非单纯迷乱神智，反而成为一种独特的‘意境’，助其驾驭力量……此等武学理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或许……另有一番机缘？”
他这话一出，玄苦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空性！你……你竟为这邪魔外道张目？！机缘？什么机缘需要破戒饮酒来获得？！此乃魔道！是引诱弟子堕落的陷阱！”
“阿弥陀佛。”方丈玄慈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瞬间将高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压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玄苦、空性和空见，缓缓道：“玄心之举，确属破戒，毋庸置疑。其拳法来历，也需查明。然，不语师叔尚在，此子亦是他带回寺中。如何处置，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以免酿成更大风波。”
他提到“不语师叔”，玄苦纵然怒火中烧，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几分。不语僧在寺中地位超然，便是方丈也要礼让三分。
“可是方丈！”玄苦不甘心道，“难道就任由这佛门败类逍遥法外？今日他敢当众饮酒，明日就敢做出更骇人听闻之事！此风绝不可长！”
玄慈方丈目光投向藏经阁的方向，深邃难测，沉吟片刻，道：“传我法旨，小比暂停一日。玄心暂禁足于藏经阁，非经允许，不得外出。其事宜，待我与诸位首座商议后，再行定夺。”
这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既没有立刻严厉惩处，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先将玄心控制起来，留出缓冲和调查的时间。
玄苦虽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只能铁青着脸，合十领命：“谨遵方丈法旨！”
空性和空见也各自领命，只是两人眼神交流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好奇。玄心这个突然崛起的弟子，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打破了小比的格局，更可能引发少林寺内部关于“戒律”、“正道”与“力量”的深层思辨。
方丈的法旨很快传达下去。
当执事僧高声宣布“小比暂停，玄心禁足藏经阁”时，广场上的哗然与争议并未立刻平息，反而如同投入热油的冷水，炸得更响了。
“只是禁足？这处罚是否太轻了？”
“方丈慈悲，或许另有深意？”
“深意？我看是包庇！别忘了那玄心是不语太师叔祖带来的人！”
“难道破戒饮酒就这么算了？那我等平日严守清规，又算什么？”
“那诡异的醉拳……到底是不是邪术？”
各种猜测、质疑、不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整个少林寺都因为玄心这破戒一击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躁动与分裂之中。传统的卫道士与对新奇力量抱有好奇心的弟子之间，隐隐形成了无形的对立。
而此刻，风暴的中心——玄心，对此却似乎毫无所觉。
他摇摇晃晃地回到藏经阁，那口烈酒的后劲混合着激战后的疲惫与内力透支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着走到那尊怒目佛像前，背靠着冰冷的莲花座台，缓缓滑坐在地。
体内的醉拳内力仍在缓缓流转，带着一股灼热的余韵，与《金刚微言》那相对平和的内力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共存着。脑海中，那破戒僧系统的界面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修为：初窥门径】的字样似乎凝实了一些，隐隐向着下一个境界迈出了一小步。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染尘土和血迹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真实不虚、却又来得“不正”的力量，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带着酒气的弧度。
赢了。
他赢了玄难，闯入了四强。
代价，是当众破戒，成为了千夫所指的“佛门败类”。
值得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那口烈酒入喉，当那狂放的力量在体内奔腾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打破枷锁的快意，一种将命运暂时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充实感。
至于后果……
他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酒意和疲惫将自己吞噬。
藏经阁外，关于他的争议与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阁内，只有不语僧那永恒不变的、沙沙的扫地声，以及那尊怒目佛像，依旧沉默地、威严地注视着他，仿佛在审视着一个行走于佛魔边缘的……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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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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