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顿,欧泊基地最高层天台凉亭。
午后的风带着一丝微咸的铁锈与尘埃气息,掠过天台。凉亭的阴影下,梅瑞狄斯端坐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研究员外套,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她最引人注目的那对浅褐色、毛茸茸的胡狼耳朵,此刻正随着她阅读终端信息的速度,时而警觉地竖起,时而慵懒地微微抖动。
杯中咖啡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银框眼镜后的视线。梅瑞狄斯已经盯着那个沉寂了好几天的加密频道许久。拉薇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关于“珐格兰丝一级通缉令”的确认上,之后便是令人不安的寂静。
“还是没消息。”她轻声自语,耳朵不自觉地向后压了压,透出烦躁。
令闻声抬起了眼。难得放松的时光里令的坐姿也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略带颓废的松弛。他端起自己的咖啡,啜饮一口,语气平静无波,像在分析战场数据:“超过七十二小时静默。按照拉薇的习惯,只有两种可能:任务顺利到无需汇报,或者……遇到了无法汇报的麻烦。”
“我更倾向于后者。”梅瑞狄斯的耳朵彻底压成了飞机耳,尖端烦躁地颤了颤,“纽特朗现在是信的地盘。他回总部后,还会像在普雷顿养伤时那样……保持那种微妙的‘约定’吗?我担心他会变成另一个施罗德,为了心中的‘绝对秩序’,把拉薇直接关进地下监狱,连通知都不会有。”
令放下杯子,目光投向远处普雷顿起伏的天际线,那里至今还残留着晶状异形事件后的修补痕迹。“博士,你多虑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一种对弟弟深刻的了解,“信是头犟牛,认准的路会走到黑;但这臭小子不玩阴的。如果拉薇落在他手里,他只会做两件事:第一,审问;第二……他会联系你。毕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的弧度,“他俩之间那笔糊涂账,还没算清。信那小子,看着像块冰,心里那点火苗,烧起来可能比谁都麻烦。”
梅瑞狄斯右耳轻轻一折,这个细微的动作表示她听进去了,并且部分赞同。紧绷的耳廓稍微放松了些,她叹了口气:“也对。关心则乱,是我担心过多了。”
两人又聊了些零碎的事务,关于普雷顿的最新防御改造,关于“新伯利恒”若有若无的动向。气氛刚有些缓和——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从梅瑞狄斯的私人终端响起。不是内部频道,而是一个陌生的、但加密等级极高的外部通讯码发来的信息。
梅瑞狄斯的双耳瞬间如同雷达般“唰”地直立起来,尖端警惕地转动。她点开信息,映入眼帘的是一封设计精美的电子请柬——风曳镇画展的邀请,落款是乌尔比诺的奥黛丽与白墨。
“乌尔比诺?”她眉头微蹙,胡狼耳朵高速地上下摆动了几下,像在快速处理信息,“他们怎么会有我的私人频道?”
仅仅困惑了几秒,耳朵的动作忽然停住,随即了然。那双总是冷静睿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果然如此”的光芒。
“是拉薇。”她语气肯定,带着点对得力部下擅自行动的头痛,“只有她,能在跟乌尔比诺的人达成某种‘协议’时,顺手把我的频道当筹码之一交出去。这丫头……”
梅瑞狄斯将终端屏幕转向令,指尖点了点“主持人”一栏——那里清晰地写着“欧泊代理指挥官 信”。
“风曳镇画展,周日。乌尔比诺的邀请,信主持。”梅瑞狄斯抬眼,看向令,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掌控感,“怎么样,令队长?有兴趣去‘鉴赏’一下艺术,顺便……看看你弟弟把纽特朗打理得如何了?说不定,还能遇到某位失踪人口。”
令的目光扫过请柬,尤其在“信”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他脸上的淡漠表情没有变化,但右眼底的微光似乎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吐出两个字:
“不去。”
梅瑞狄斯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但不满依旧涌了上来。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毛茸茸的耳朵也随着她的情绪向前压下,带着一种诘问的姿态:
“我就不明白了,令。你天天这么躲着你弟弟,算什么本事?你们之间的账,是能躲掉的吗?就算我不给你挖坑,不安排这种‘偶遇’,命运这玩意儿…呵,它最擅长制造‘巧合’。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拐角撞上,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斩钉截铁地说‘不去’?”
令放下咖啡杯,抬起眼,目光对上梅瑞狄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与信相似却更显沉寂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淀。他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平稳,但用词却精准地戳向了梅瑞狄斯一个无伤大雅却众所周知的“特点”:
“博士,你对别人的‘兄弟矛盾’这么上心,耳朵摇得跟探测雷达似的,怎么不多操心一下自己?”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她那双此刻正因为激动而微微抖动的胡狼耳,“听说,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耳部绒毛的顺滑度,严重了……还可能掉毛。你是研究员,应该比我更清楚‘应激性脱毛’对犬科动物的影响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
梅瑞狄斯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到怔忪,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被戳中怪点的羞恼。她那双漂亮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红到了耳尖,然后“啪”地一声,死死贴住了头皮。
“令——!!!”
下一秒,梅瑞狄斯手中那半杯犹带温热的咖啡,一滴没浪费,全数泼在了令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深色的液体顺着他的白发、脸颊滴落,将他那身低调的便装打湿一片。
梅瑞狄斯“嚯”地站起身,耳朵依旧紧紧压着,她狠狠瞪了令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死了”。不再废话,直接拿起终端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镇定”:
“喂,艾卡。让明、香奈美、玛拉,半小时内全部到你家餐厅集合。有‘重要任务’布置。”
不等对面活泼的少女回应,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然后,最后“剜”了正慢条斯理抹脸的令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爱、去、不、去!”
话音未落,梅瑞狄斯周身空气微微一荡,身形瞬间变得模糊,化作无数流转的数据光弦,弦化成一道淡紫色的流光,直接从欧泊基地顶楼凉亭疾射而出,朝着艾卡家餐厅的方向“飘飞”而去,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渐逝的残影和淡淡的、属于她的冷冽香气。
凉亭里,只剩下令一个人。
他顶着一头一脸的咖啡渍,拿着纸巾,动作依然不疾不徐地擦拭着。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擦到一半,令忽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向梅瑞狄斯消失的天际静默了几秒。
然后,他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像是终于做出了一个麻烦的决定,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没什么好气地、却清晰无比地扯嗓子喊了一声:
“疯女人……!”
停顿,吸气。
“——我去!行了吧?!”
声音在天台的风中传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无奈。
远处,那道早已远去的紫色流光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也许只是光影的错觉。
也许,只有掠过普雷顿上空的、带着铁锈味的风知道,那个弦化飞走的“疯女人”,到底有没有听见这声迟来的、别扭的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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