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胜男投来的明灭不定的目光,柳无极那团翻滚的黑雾似乎颇为满意地波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眸深处,一丝狡黠如同深渊底部的磷火,一闪而逝。
“桀桀桀……小辈,孤的耐心如同这死地的灵气,死寂全无。不过,看在你即将献上这具完美炉鼎的份上,孤便再施舍你片刻权衡。只是……”柳无极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戏谑,“此地亘古枯寂,干等无趣。不如……我们聊聊?聊聊这被时光遗忘的……万古?”
刘胜男心中冷笑如冰,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流露出一丝“谈谈也好”的微妙神情。
她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心念微动,手指上那枚古朴的世界宝戒(空间戒指)闪过一道内敛的光华。一套由万年沉阴木精心打造、线条古朴、雕刻着简约云纹的桌椅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她脚下那不断蠕动的“虚空淤泥”之上,竟无半分下陷。她姿态从容,如同端坐于九天帝座,在主位安然落座。
紧接着,她右手再次轻描淡写地一甩,另一套材质、样式分毫不差的桌椅化作一道流光,稳稳地飘向百米外锁神台中央、柳无极盘踞的黑雾前方,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举,悬停于虚空之中。
柳无极那由黑雾构成的身影似乎微微一顿,空洞的眼眸扫过那套悬浮的桌椅,又深深地看了刘胜男一眼,随即发出一声意义难辨的低沉轻笑:“桀桀……倒是有几分……意思。”
黑雾一阵蠕动、翻涌,竟也缓缓凝聚成一个略显模糊、却姿态优雅的人形轮廓,如同一位古老的君王,端坐于那虚悬的“座椅”之上。虽无实体,但那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跨越时光的从容气度,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寂寥。
“谢前辈赏光。”刘胜男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她再次拂袖,两套同样古朴雅致、流淌着温润灵光的茶具分别落在两人面前的桌案上。白玉茶壶剔透,青瓷茶杯如凝碧,皆是蕴有灵韵的器物。
刘胜男动作行云流水,指尖一缕精纯灵力注入壶中,清泉瞬间无声沸腾,袅袅茶香如同初春的薄雾,带着清新的木灵之气氤氲而起。她为自己斟满一杯清澈碧绿、灵气盎然的灵茶,端至唇边,隔着百米虚空,向柳无极的方向遥遥一敬。
“前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求知”与“迷茫”,“在晚辈做出关乎生死的抉择之前,可否……听听这五百万年前的旧事?或许,能拨开晚辈眼前的迷雾,看清那所谓的前路?”她的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在寻求指引。
柳无极那模糊的面孔转向面前悬浮的茶具。只见他微微低头,黑雾构成的鼻翼部位轻轻翕动。一缕碧绿的、带着盎然生机的茶气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吸入那虚无的“鼻腔”。下一秒,那空洞得如同归墟的眼眸深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死寂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
“女娃娃,你予孤的这……难道是当今修士饮用的所谓‘灵茶’?可……算得上是上品?”
刘胜男坦然点头:“此茶名为‘碧落青芽’,采自三百年灵茶树最精粹的心芽,以百年冰川深处蕴育的冰泉冲泡,蕴含精纯温和的木灵之气,于疗伤愈体、澄澈心神颇有裨益。在当世,已属顶尖珍品。”她心中却是微微一凛,这老怪物果然见多识广,嘴刁得很。
“呵呵呵……”柳无极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听不出喜怒,却浸透了时光的沧桑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深入骨髓的轻蔑,“孤还以为……是你从那荒山野岭随手拾来的陈年烂叶,在此处消遣孤呢。这寡淡如水的滋味,这微末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气……在孤那个时代,怕是连最底层的杂役弟子,都懒得看一眼,更遑论入口了。”
他的话语平淡无奇,却如同一柄来自洪荒的巨锤,裹挟着万古的重量,狠狠砸在刘胜男的心湖之上!激起滔天巨浪!让她对那个早已逝去的、似乎有神魔并立,辉煌到难以想象的璀璨时代,产生了无尽的遐想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哦?如今修士趋之若鹜的上品灵茶,在您眼中竟与烂树叶无异么?”刘胜男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她随手又从世界宝戒中取出两样物品,以精纯灵力包裹着,轻轻送到柳无极面前的桌案上。
一根闪烁着微弱电弧、隐隐有风雷之声的青色牛角。一块流淌着乳白色柔和灵光、触手温润的髓玉。“那这些呢?”刘胜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晚辈十八岁锻体筑基时,所用之物,在当世亦被奉为顶尖天材地宝,足以令大宗门为之争夺。”
柳无极的目光缓缓扫过那青牛之角和髓玉,空洞的眼眸中再次泛起波澜,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愕然与……一种近乎荒谬的啼笑皆非感。
“哈哈哈……女娃娃,你说这些……是天材地宝?!”他仿佛听到了宇宙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一头连化形门槛都未摸到的青牛之角?一块仅仅沾了点地脉浅层灵气的劣等髓玉?这也配称‘宝’?这在我们那个时代,不过是莽荒山林间随处可见的野兽材料,连炼器学徒练手用的边角料都嫌它品质低劣!你们如今的修士……竟已没落凋零到如此境地了吗?”他的话语如同九天寒流,瞬间冻结了刘胜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让她清晰地看到了两个时代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巨大鸿沟!
刘胜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自嘲,轻轻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震撼与苦涩强行压下,摊开双手道:“昔日神境巨擘眼中的敝履,却是今日修士眼中的珍宝。沧海桑田,星辰轮转,世事变迁之剧,莫过于此。神境……当真如古老传说所载,万劫不磨,永恒不朽?那高高在上的‘神境’二字……又是否能真正当得起‘神’之分量?”她的问题,带着对力量本质的深邃叩问,也暗藏着一丝对眼前这尊“残神”的尖锐试探。
“桀桀桀……”柳无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发出一阵意义不明、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黑雾构成的身影似乎也在跟着他的笑声在微微晃动。
然而,他那双空洞得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却透过翻滚的黑雾,第一次如此仔细、如此专注地凝视着刘胜男的脸庞,尤其是她那双清澈如寒潭、却又燃烧着不屈意志的明亮眼眸。
看着看着,他那虚无的面容上,似乎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深沉情绪,仿佛被这双眼睛触动了尘封在时光最深处、早已被诅咒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刻骨记忆。那眼神中,有刹那的恍惚迷离,有深不见底的沉痛,甚至……在那最幽暗的角落,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如同错觉般的温柔?
刘胜男敏锐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了柳无极这刹那的失神和剧烈波动的情绪!她心中警铃如同惊雷炸响!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古井,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前辈,五百八十万年……悠悠岁月,足以让星辰陨落成尘,让沧海化作桑田,让诸神化为传说。不知……您心中那份支撑您熬过这无尽孤寂的执念,可曾……随着时光的长河……放下了?”
“执念?”柳无极被刘胜男的声音猛地拉回冰冷的现实,他微微一怔,如同大梦初醒。随即,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虚无,仿佛连通着宇宙的终极寂灭。“在你看来……孤有执念吗?或许吧。但说得更准确些……”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凝固了万古的血泪与疯狂,“孤那不是执念……而是……彻彻底底的疯魔。”
“好了。”柳无极的声音忽然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空洞,仿佛刚才那瞬间流露的复杂情绪只是被风吹散的幻影。他黑雾构成的身影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右手随意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刘胜男送来的桌椅、茶具以及那牛角髓玉,如同拂去尘埃般,一股脑地轻飘飘送了回来,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烟火气,却透着一股斩断过往的决绝。
“闲话……聊得够多了。”他背过身去,将那宽大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明的黑袍背影留给了刘胜男。声音极尽温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透着一股冻结灵魂的冰冷与不容置疑的最终宣判:
“动手吧。”
“什么?!”刘胜男心中剧震!这三个字,如同三根淬炼了万古寒毒的冰锥,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狠狠刺入她刚刚构筑的心防!这完全不像一个即将拼死搏杀、夺取她躯壳的敌人该有的语气!反而……更像是一个被囚禁了无尽岁月、早已厌倦了这永恒孤寂的灵魂,在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地……迎接那最终的归宿?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荒谬的同情?宿命的悲凉?甚至一丝同病相怜的悸动?——如同毒藤般不受控制地在刘胜男坚韧的帝心深处疯狂滋生、缠绕!
“不!”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伴随着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那丝危险的动摇!“他是柳无极!是诅咒的源头!是炎黄星亿万生灵的灾劫!是必须被终结的万古魔影!我绝不能动摇!”
她帝心如铁,瞬间压下所有杂念,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子衿!就是现在!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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