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第二天清晨，林晓月在一种极其别扭的氛围中醒来。
舅妈早早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白粥、咸菜和馒头。表姐小雅依旧对她爱答不理，匆匆吃完就摔门而去。舅父则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只是对林晓月点了点头，便埋头看报纸。
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拥有四十五年灵魂的林晓月倍感压抑。她匆匆喝完粥，以要去学校早读为由，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她揣着口袋里仅有的八毛钱（昨晚没收秦风那五块让她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走向学校食堂。和秦风约定的“情报交换”地点就在那里。
清晨的食堂人不多，充斥着消毒水和食物的混合气味。林晓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秦风，他面前摆着两个包子，正百无聊赖地戳着。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样？宿舍什么情况？”林晓月压低声音问。
秦风打了个哈欠，一脸晦气：“别提了，八人间，吵死了。赵强跟我一个宿舍，鼾声震天响。还有，他们晚上还要组团打游戏，烦都烦死了。”他抱怨着，语气里充满了对集体生活的不适应。
林晓月没空同情他，快速分享了自己的情报：“我那边搞清楚了。我是寄宿在舅舅家，舅妈还行，但表姐对我有敌意。关键是，我们现在是真·贫穷。”
她把八毛钱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全部资产。你那五块呢？”
秦风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道：“……买包子了。”
林晓月盯着他面前那两个明显不值五块的包子，眼神锐利起来：“说实话。”
**第二节**
在母亲强大的气场压迫下，秦风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从裤兜里掏出三块五：“……早上起来饿得慌，多买了两个肉包，还有一瓶可乐。”
林晓月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头顶。她一把抓过那三块五，连同自己的八毛钱叠在一起，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四块三！秦风，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全部家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连一顿像样的午饭都吃不起！”
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引得旁边几桌的学生侧目。
秦风脸上挂不住了，少年人的自尊心让他梗着脖子反驳：“至于吗？不就几块钱！我再想办法弄点不就行了……”
“你想什么办法？去偷？去抢？还是再去找赵强他们‘借’？”林晓月恨铁不成钢，“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必须给我改掉大手大脚的习惯！还有，你的头发，下午就去给我剪了！弄得跟个不良少年似的，看着就来气！”
“我发型怎么了？这叫潮流！”秦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凭什么管我？你现在又不是我妈！”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积压的怨气和穿越后的无所适从。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显得有些突兀。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看热闹的学生眼神变得古怪。“不是我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晓月和秦风同时意识到失言，脸色都是一变。
**第三节**
就在这尴尬僵持的时刻，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食堂是公共场合，保持安静。”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桌旁。他手里端着一杯豆浆，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桌面上那叠可怜的零钱上，眼神微微一动。
林晓月瞬间涨红了脸，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席卷了她。被儿子顶撞是一回事，被这个心思敏锐的“前夫”看到如此狼狈和失控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
秦风则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猛地站起来，对着陈默语气很冲地说：“关你屁事！”
陈默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不影响他人，是基本礼貌。”
“你……”秦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晓月厉声打断。
“秦风！坐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向陈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对不起，我们有点小争执，会注意的。”
陈默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端着豆浆转身走向了另一个空位。
冲突被暂时化解，但林晓月知道，刚才的失言和窘态，恐怕已经落入了这位观察力惊人的同桌眼里。
她狠狠瞪了秦风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你给我等着！
秦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知道自己闯了祸，闷头坐了下来。
**第四节**
这场食堂风波，让母子二人原本就紧张的关系雪上加霜，也让他们意识到，在维持人设和控制情绪方面，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整个上午的课，林晓月都心神不宁。她既气秦风的不懂事，又懊恼自己的失控，更担心陈默会因此产生更多的怀疑。
课间，她试图找机会和秦风再沟通一下，至少统一口径，解释一下早上那句“不是我妈”的失言。但秦风似乎也在跟她赌气，要么和赵强一群人混在一起，要么就趴在桌子上装睡，根本不给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直到中午放学，饥饿感现实地袭来。
林晓月看着食堂窗口琳琅满目的饭菜，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四块三毛钱，最终只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白馒头和一碗免费的汤。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食不知味地啃着干硬的馒头。
就在这时，一个餐盘放在了她对面的桌子上。是秦风。他的餐盘里，居然有一份红烧肉和一份炒青菜！
林晓月的火气“噌”地又上来了。这小子，居然还敢乱花钱？！
她刚要发作，却见秦风别扭地把餐盘往她这边推了推，眼神看着别处，声音粗声粗气：“……打多了，吃不完，倒掉浪费。”
林晓月愣住了。看着餐盘里油光红亮的红烧肉，又看看儿子那副“老子才不是心疼你”的别扭样子，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情绪蓦地涌上心头。
这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矫情，拿起筷子，默默地从他餐盘里拨了一半红烧肉和青菜到自己碗里。
“钱哪来的？”她低声问，语气缓和了不少。
“……跟赵强打赌赢的。”秦风含糊道，耳根有点红。
母子二人第一次没有争吵，在一种微妙而沉默的氛围中，分享了这顿“奢侈”的午餐。
**第五节**
吃完饭，两人前一后走出食堂。
阳光有些刺眼。林晓月正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去找份兼职，还是再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林晓月”是否还有其他经济来源……
忽然，她感觉到身边的秦风猛地停下了脚步，身体瞬间僵硬。
她疑惑地转过头，发现秦风正死死地盯着校门口的方向，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慌乱，以及……一丝他乡遇故知般的、难以言喻的激动？
林晓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校门口，一个穿着笔挺西装、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正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俊朗，带着成功人士的沉稳气度，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轮廓。
那是……
林晓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秦振华！
是她前世后来的丈夫，那个温和、包容，在她人生最低谷时给予她温暖的继父！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他还如此年轻！
就在林晓月也陷入震惊之际，她听到身边的秦风，用带着剧烈颤抖的、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喃喃地吐出了两个字：
“……爸……？”
这一声轻唤，充满了依赖与委屈，与他平时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晓月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
他喊的是……“爸”？
可他看着的，明明是秦振华啊！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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