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硝烟还未散尽,司令部大楼的残骸在暮色中冒着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炸药残留的焦糊味,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沈青芜靠在顾景琛怀里,指尖还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制令牌,背面半朵梅纹贴着掌心的温度,像是父亲林鹤年从未远去的嘱托,让她在劫后余生的震颤里,多了几分笃定。
顾景琛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深色的军装被染出一片暗沉的红,可他依旧死死护着怀里的人,指尖轻轻抚过她沾着灰尘的发顶,声音沙哑却温和:“别怕,都结束了。”
苏明远带着几名幸存的潜伏人员走过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疲惫,眼底却藏着难掩的振奋:“顾队,日军驻沪高级军官尽数覆灭,军火库也彻底炸毁,上海日军的军事力量折损大半,后续咱们的人会接手清理现场,掩盖行动痕迹,不会留下把柄。”
顾景琛点头,扶着沈青芜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远处灯火零星的上海城区,语气沉了沉:“日军不会善罢甘休,后续必然会加大排查力度,咱们不能久留,先撤去临时据点,再做长远打算。”
沈青芜抬头看他,眼眶还泛着红,却没了之前的慌乱,她抬手轻轻按住顾景琛手臂上的伤口,声音细却坚定:“我跟你走,无论去哪里,都不分开。”这些日子并肩走过的刀光剑影,早已让两人的心意超越了普通的同伴情谊,从最初的试探、猜忌,到后来的信任、守护,每一次生死关头的相携,都让这份感情在硝烟里扎下了根,再也分不开。
顾景琛心头一暖,握住她按在伤口上的手,指尖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眼神里满是郑重:“好,不分开。”
一行人趁着夜色,避开日军的巡逻队,沿着僻静的小巷朝着临时据点走去。沿途的房屋大多残破,偶尔能看到蜷缩在街角的百姓,脸上满是惶恐,沈青芜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酸涩。她从小在林家公馆的温巢里长大,从前只知父亲生意繁忙,却不知父亲默默守护的,是这样一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是这样一群在苦难里挣扎的同胞。如今她亲历了谍战的凶险,才懂父亲那双重人生里,藏着多少家国大义,多少无奈与坚守。
走到半路,沈青芜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望向林家公馆的方向,那里曾是她的家,是她从小到大最安稳的港湾,可如今却成了日军特务盯梢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顾景琛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问道:“想回去看看?”
沈青芜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怅然:“不了,那里已经不是家了,有你的地方,才是归处。”话音落下,她自己也愣了愣,脸颊悄悄泛起红晕,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顾景琛的眼睛。
顾景琛却将她的话听得真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烫。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灰尘,语气郑重又温柔:“青芜,等这场战乱平息,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没有硝烟,没有危险,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沈青芜猛地抬头,撞进他满是深情的眼眸里,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这一次,却是喜悦与感动的泪。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好,我等你,等太平盛世,等一个安稳的家。”
苏明远在一旁看着两人,悄悄放慢了脚步,给他们留出了片刻的独处空间。他跟着林鹤年多年,看着沈青芜长大,如今看到她能找到可以托付终身、并肩前行的人,也替林鹤年感到欣慰,林叔的遗愿,不仅是完成清芜计划,更是希望青芜能平安顺遂,如今这两个愿望,总算都在慢慢实现。
抵达临时据点时,天已蒙蒙亮,据点是一间隐蔽的民房,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顾景琛让随行的医护人员处理了伤口,便拉着沈青芜坐在桌边,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铺在桌上,纸上画着简单的地图,标注着几个红点。
“这是后续的部署,”顾景琛指着地图,耐心解释道,“日军折损惨重,短时间内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咱们趁机联络上海周边的潜伏人员,整合力量,配合正面战场的部队,进一步打击日军的气焰。不过这期间,咱们需要分头行动,我要去苏州对接‘雪松’小组,苏先生去杭州传递情报,你……”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顾虑,沈青芜如今已经熟悉了基本的情报工作和防身技巧,能力足够胜任一些简单的任务,可他终究舍不得让她再涉险,想把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沈青芜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开口,语气坚定:“我跟你去苏州,我能帮你,无论是传递暗号,还是掩护身份,我都可以。之前在司令部,我也能沉着应对,不会拖你后腿。”她不想再做那个躲在他身后被保护的人,她想和他并肩作战,一起守护这片土地,一起等待太平到来。
顾景琛看着她眼底的坚定,知道拗不过她,也明白她的心意,最终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那你跟我去苏州,不过到了那里,必须事事听我的安排,不许擅自行动,知道吗?”
“知道啦。”沈青芜笑着点头,眼底的阴霾散去,露出了久违的明媚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据点里的沉闷。
休整了半日,三人便各自出发,顾景琛和沈青芜乔装成一对经商的夫妻,带着简单的行囊,登上了前往苏州的火车。火车上人流混杂,有逃难的百姓,有穿着军装的士兵,还有眼神警惕的特务,气氛格外压抑。沈青芜挽着顾景琛的胳膊,靠在他身边,表面上装作温顺的商人妻子,暗地里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按照顾景琛教她的方法,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动作,分辨着潜在的危险。
顾景琛感受到她的紧张,悄悄握紧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沈青芜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村庄,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场战乱能早日结束,希望百姓们能早日回到自己的家园,过上安稳的日子。
中途停靠站点时,有日军士兵上车检查,挨个查看乘客的证件。轮到顾景琛和沈青芜时,日军士兵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又翻看了伪造的证件,眼神里满是怀疑,用生硬的中文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去苏州做什么?”
顾景琛神色平静,语气从容:“小本生意,做绸缎买卖,去苏州拿货。”说着,从行囊里拿出一小块绸缎样品,递了过去。沈青芜则低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紧紧挽着顾景琛的胳膊,符合一个普通商人妻子的模样。
日军士兵接过绸缎,摸了摸质地,又看了看证件,没发现异常,冷哼一声,便转身去检查下一个乘客。直到日军士兵走远,沈青芜才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顾景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别紧张。”
沈青芜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有你在,我不怕。”
火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苏州。两人下了火车,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在车站附近的一家茶馆里,见到了“雪松”小组的负责人老杨。老杨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粗布长衫,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茶馆掌柜,眼神却格外锐利,见到顾景琛和沈青芜,先是用暗号确认了身份,才将两人带到茶馆后院的厢房里。
“顾队,久等了,”老杨倒了两杯茶,递到两人面前,语气沉了沉,“苏州这边的情况不太好,日军最近加大了排查力度,咱们的几个联络点都被端了,损失了不少人手,后续的行动难度很大。”
顾景琛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脸色凝重起来:“我知道情况紧急,这次来苏州,就是想和你们汇合,调整部署,先避开日军的锋芒,再寻找机会反击。日军在上海折损惨重,苏州的日军必然会人心惶惶,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老杨点头:“顾队说得对,只是咱们现在人手不足,而且日军的特务无处不在,想要开展行动,必须格外谨慎。这位沈小姐……”他看向沈青芜,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她是林鹤年林叔的女儿,青芜,”顾景琛介绍道,语气里满是信任,“之前清芜计划,她也参与其中,能力出众,值得信任,后续的行动,她会和我一起配合你们。”
老杨听到林鹤年的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敬意:“原来是林叔的女儿,林叔当年在北平的事迹,我们都听说过,是个英雄,沈小姐继承了林叔的风骨,了不起。”
沈青芜连忙摆手,语气谦逊:“杨叔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比起父亲和各位前辈,还差得远。后续的行动,还请杨叔多多指教。”
三人围坐在一起,仔细商量着后续的行动部署,从联络潜伏人员,到收集日军情报,再到制定反击计划,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生怕出现一丝纰漏。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苏州城的灯火渐渐亮起,却远不如从前的繁华,偶尔传来几声日军巡逻队的吆喝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让几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商量完部署,已经是深夜,老杨给两人安排了房间休息。沈青芜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些日子的经历,父亲的真相、清芜计划的凶险、与顾景琛的生死相依,每一幕都清晰无比。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沈青芜打开门,看到顾景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夜里凉,别着凉了。”他将外套递给她,语气温柔。
沈青芜接过外套穿上,身上瞬间暖和起来,她抬头看着顾景琛,轻声问道:“还没睡?在想后续的行动?”
顾景点点头,走进房间,和她一起站在窗边,目光望向远处的夜色:“嗯,苏州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后续的行动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不仅会损失人手,还可能影响整个华东地区的潜伏布局。”
“我知道你压力大,”沈青芜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里泛起心疼,“但你也别太累了,还有我,还有杨叔他们,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顾景琛转头看她,眼底满是温柔,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里的压力消散了不少。“有你在,我就有底气。”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依赖。
两人并肩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两道依偎的身影。夜色深沉,硝烟未散,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彼此相守,只要心中的信念不灭,就一定能熬过这漫长的黑暗,等到太平盛世到来的那一天。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两人眼底的坚定,也吹不散这份在硝烟里淬炼出的深情。苏州城的夜,安静又沉重,而一场新的谍战风暴,已然在这片土地上,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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