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的夏日，天空是那种仿佛被漂白过的、灼热的蓝色。
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广袤无垠的沿海平原。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枯萎的牧草和远处沼泽地带传来的、带着咸腥的湿热气息。
这里的风景与波士顿的精致、剑桥的学术氛围截然不同，充满了原始、粗犷、危机四伏的野性。
勘探队长杰克·哈里森收到了林承志“化整为零、转入地下”的指令。
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深知在陌生地域与地头蛇硬碰硬是愚蠢的行为。
哈里森将队伍解散，队员们按照计划，伪装成寻找零工的流动工人、迷路的旅行者或是收购皮毛的小商人。
他们分散进入了博蒙特镇及其周边的牧场和村落。
哈里森扮作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和向导，住进了镇上一家名为“野牛驮”的小旅馆。
他需要亲自摸清那个名叫“斯图尔特”的大地主的底细。
博蒙特镇规模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木结构的店铺、酒馆和一两家旅馆。
镇上的居民大多是牧场雇工、小农场主和一些为往来于萨宾河的蒸汽明轮船服务的工人。
此地民风彪悍，对于外来者带着天生的警惕。
通过几天的观察和与酒馆里一些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
哈里森逐渐拼凑出“老卢克·斯图尔特”的形象。
斯图尔特是一个年近六旬、身材高大魁梧、脾气火爆的老牧场主。
他拥有杰斐逊县境内超过五万英亩的土地，是本地毋庸置疑的土皇帝。
据说他年轻时参加过美墨战争，手上沾过血，对待敌人和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手段极其狠辣。
斯图尔特坚信他的土地下埋藏着“更值钱的东西”。
不过不是石油，而是可能存在的硫磺矿或者更深层的、优质的地下水资源。
他曾经自己雇人进行过零星的勘探，但一无所获。
他极其排斥任何外来勘探队，认为他们是来偷窃他“未来财富”的小偷和骗子。
之前骚扰哈里森勘探队的行为，正是斯图尔特手下几个忠心的牛仔所为，意在警告和驱赶。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斯图尔特不仅有权有势，而且对土地下的资源有自己的企图和偏执，绝非用钱就能轻易打动。
化装成雇工潜入斯图尔特一处边缘牧场的两名勘探队员。
钻工老汤姆和记录员威尔逊，也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
两人在帮助修理牧场围栏时，无意中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边缘，发现了一处裸露的岩层。
岩层呈现出明显的背斜形态，并且在缝隙中，他们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的原油气味！
两人不敢声张，趁着夜色，偷偷敲下了一小块岩石样本，并详细记录了位置。
样本和情报通过隐秘渠道，很快送到了哈里森手中，又经由加密电报发回了波士顿。
剑桥公寓里，林承志看着最新译出的电文和随信寄来的、那块带着油迹的灰黑色砂岩样本，心情复杂。
好消息是，勘探队的发现再次印证了判断，油田的存在几乎可以肯定！
位置可能比预想的斯宾德尔托普核心区更广泛。
坏消息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武装到牙齿、且对土地有着偏执占有欲的“德州獠牙”卢克·斯图尔特。
强行收购？
对方根本不缺钱，而且视土地为命根子。
暗中操作？
在对方严密监视下，几乎不可能进行实质性的勘探和钻探。
林承志苦思破局之策时，哈里森的一封紧急电报接踵而至：
“情况恶化。
斯图尔特似乎察觉到我们未完全撤离。
其手下牛仔活动更加频繁，公开在酒馆放话，任何外来者再敢打土地的主意，就要让他们尝尝德州绞索的滋味。
镇上的治安官明显偏向斯图尔特。
队员安全受到严重威胁，请求进一步指示，是否暂时全员撤离？
——哈里森”
电报里的措辞带着明显的焦灼。
德州的獠牙，已经亮了出来，并且发出了死亡的威胁。
林承志放下电报，走到窗边，望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
不能再犹豫了。
常规的商业手段在这里行不通。
他需要一种非常规的力量，一种能够让卢克·斯图尔特这样的地头蛇都感到忌惮，愿意坐下来谈一谈的力量。
这种力量，在美国，往往与两样东西紧密相关：巨大的资本，以及……政治影响力。
林承志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J.p.摩根那个名字。
这个即将成为美国“托拉斯之父”的金融巨鳄。
他的资本触手和政治影响力，足以覆盖到德克萨斯这片遥远的土地。
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华尔街的帝王了。
林承志拿起笔，给施耐德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请施耐德尽快通过纽约的人脉，安排一次与摩根方面“非正式”、“低调”的会面。
他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手术刀”，来解剖德州这个复杂的“肿瘤”。
林承志给哈里森队长回了一封电报，指令简洁冷酷：
“哈里森：全员即刻撤离博蒙特镇，分散至休斯顿待命。
保持静默，等待新指令。
务必确保人员安全。
——林”
不能拿勘探队员的生命去冒险。
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德克萨斯的黑金依然深埋地下，获取它的钥匙，似乎要在纽约那座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寻找。
林承志积极谋划纽约之行时，一封来自艾丽丝的信，送到了公寓。
信中除了日常的问候和关切外，艾丽丝提到了一个细节：
她的父亲施耐德最近似乎与一位来自华盛顿的、有些神秘的政府官员有过接触。
具体谈了什么父亲没有明说，但艾丽丝感觉父亲似乎有些……忧虑。
华盛顿的官员？
林承志的心微微一紧。
联邦调查局的调查不是暂停了吗？
难道又有了新的变数？
还是……与德克萨斯的事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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