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宁檬放弃了学业，每天打三份工。
早上五点至八点去生态园做清洁工。
十点到下午六点在垃圾处理厂当分拣员。
晚上八点到凌晨三点到夜场做服务员。
她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敢有片刻停歇。
生活的全部，除了赚钱就是赚钱。
所有的收入，几乎全都换了价格高昂的自然食物，注入哥哥那具日渐枯萎的身体。
然而，还是不够。
商柜里那些包装精美、产自人工生态园的自然食物，价格高昂得令人绝望。
最便宜的合成营养液倒是便宜，但那东西对哥哥的病情毫无益处。
除了维持最基本的生理机能，甚至还会加重他的精神力损伤。
宁檬站在不远处，望着A001摊点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她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要是哥哥也走了，她跟这个世界真的就没有任何牵绊了。
她快步走到A001摊位前，只见空荡荡的货架上果然堆着一批其貌不扬的土豆。
那些土豆灰扑扑的，表皮布满了不规则的坑坑洼洼。
与商场里那些光鲜亮丽、包装精致的自然食物相比，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事实上，它们确实是。
宁檬仔细查看了摊位上提供的检测报告，确认这些土豆无毒无害。
因为不放心，她又调出商场售卖土豆的检测报告进行比对。
除了某些数值略有浮动外，没有其他异常。
这让她下了决心，一口气买下了三十斤土豆。
这几乎花光了她账户里的所有钱。
但想到这三十斤土豆省着点吃，足够哥哥吃上一个多月，她的心头又涌起一丝难得的欣慰。
眼看时针即将指向七点，宁檬抱着一大袋的土豆小跑着赶回家。
她还要照顾哥哥吃饭，然后在八点前赶到夜场上班。
要是迟到是要扣工资的。
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用简易材料拼凑而成的狭小舱室。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沉闷的嗡鸣，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盏昏暗的节能灯。
在舱室角落的简易医疗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
正是她的哥哥宁阳。
他双目紧闭，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紧锁，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床边的医疗仪器屏幕上，微弱起伏的曲线显示着他极不稳定的生命体征。
“哥，我回来了。”宁檬故作轻快地向哥哥打招呼，尽管他很可能听不见。
然后她又跑出去，打来一点点干净的水，仔细地将一个土豆清洗干净。
再一点点地刮去上面的皮，随即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
土豆的果肉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为什么面前这个是黄色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土豆切成小块，放进锅里蒸熟。
蒸熟后，她小心地尝了一小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土豆口感香甜软糯，比她记忆中哥哥带她去星空餐厅吃的土豆布丁还要美味。
更让她惊喜的是，吃完后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原本混沌的大脑反而清明了几分。
这让她的心又放了几分。
觉得这来自A001星球的土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将剩下的土豆捣成泥后，宁檬轻轻扶起哥哥的头，一点一点地喂他吃下。
整个过程，她的心都悬在嗓子眼，生怕哥哥会出现不良反应。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宁阳无知无觉地吞咽着，呼吸依旧微弱，但似乎…比往常稍微平稳了一丝？
宁檬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喂完小半碗土豆泥后，疲惫的她强撑起身体，换上夜场的工作服，再次准备出门。
……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门铃声如同惊雷般将宁檬惊醒。
她猛地抬头，心脏狂跳。
第一反应是——完了，她睡过头了，上班迟到了。
忙不得地打开光脑，给生态园发去请假申请。
这时，门外传来冰冷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帝国精神力管理委员会！开门！例行检查！”
宁檬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哥哥还要苍白。
又来了。
帝国法律规定，精神力损伤超过80%的公民，被视为“不可逆性精神崩溃”。
这样的人，不再享有公民权益，必须被强制驱逐出帝国疆域，流放至垃圾星，任其自生自灭。
美其名曰“减少社会资源浪费，避免潜在风险”。
自三个月前，哥哥的精神力损伤值超过70%的时候，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每过一个星期就会来检测一次。
而上周最新的检测结果是78%，已经无限接近临界点。
他们留下警告，下一次抽查如果超过80%，将立即执行流放。
宁檬颤抖着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身穿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办事员，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精密仪器的技术人员。
“宁阳的监护人？”办事员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甚至没有等待她的回应，就直接推开她，大步走进狭小的房子。
“根据《帝国精神力管控法》第17条，现对登记在册的精神力损伤者宁阳进行复检。”
“不，等等…”宁檬试图阻拦，但被办事员无情地挡开。
技术人员动作熟练地将一个金属头盔状的仪器戴在了宁阳的头上。
仪器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屏幕上开始滚动密密麻麻的数据。
宁檬屏住呼吸，双手死死地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仿佛能听到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声响。
办事员看着屏幕，原本冷漠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甚至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他快速操作着仪器：“数据…有点奇怪。我再校准一次。”
然而，他重复检测了两次，每次结果都一致。
最终，技术人员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困惑，看向办事员：“检测完毕。宁阳当前的精神力损伤度为…77%。”
“77%？”办事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怀疑，“你确定仪器没出错？上周他的数据是78%！精神力崩溃是不可逆的！只会恶化，怎么可能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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