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时间,已经成为江屿、念薇和凌霄之间雷打不动的温馨仪式。随着凌霄理解能力的增强,念薇挑选的绘本也越来越多样化,不再局限于简单的认知和习惯养成,开始引入一些带有简单情节和角色冲突的故事。
这天晚上,念薇拿出一本新的绘本,封面画着一只戴着红色头巾、挎着篮子的小兔子,和一只躲在树后、只露出半张脸和尖锐牙齿的大灰狼。书名是《小兔乖乖》。
“今天讲《小兔乖乖》的故事,好不好?”念薇翻开书。
凌霄点点头,依偎在妈妈怀里,好奇地看着图画。
故事开始了。念薇用轻柔的声音讲述小兔子独自在家,大灰狼如何冒充兔妈妈想骗小兔子开门,聪明的小兔子如何通过声音识破诡计,最后兔妈妈回来赶走了大灰狼。
起初,凌霄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小兔子机智应对的部分,他还跟着重复:“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但当念薇讲到“大灰狼露出尖尖的牙齿,恶狠狠地说‘快开门!不然我吃了你!’”并配合着绘本上大灰狼狰狞的面部特写时,凌霄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原本放松依偎的姿势变得有些紧绷,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念薇的衣角,大眼睛紧紧盯着书上那张“可怕”的脸,小嘴巴抿了起来。
念薇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加快了讲述节奏,迅速翻到兔妈妈回来、大灰狼仓皇逃跑的页面,用欢快的语气描述了胜利的结局。
故事讲完了。按照惯例,念薇会问几个小问题,或者让凌霄复述一下喜欢的情节。但今晚,凌霄异常地沉默。他低着头,小手依旧抓着念薇的衣角,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要求再讲一个,或者兴奋地讨论。
“宝宝,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故事吗?”念薇放下书,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凌霄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小声说:“大灰狼……凶。怕。”
江屿原本在另一边看书,闻言也放下书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绘本上那个已经被合起来、但显然在儿子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大灰狼”,明白了问题所在。
“不怕不怕,大灰狼已经被兔妈妈赶跑了,而且它是故事里的,不是真的。”江屿将凌霄抱到自己腿上,用宽厚的手掌拍着他的背,声音沉稳有力,“你看,小兔子多聪明啊,没有给坏人开门,保护了自己,对不对?”
凌霄点点头,但眼神里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散去。他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形象和情境里。
念薇和江屿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没有简单地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来否定孩子的感受,也没有立刻回避这个话题。他们知道,这是凌霄第一次在故事中接触到明确的“负面角色”和“危险情境”,他的害怕是真实而值得重视的情绪体验。
江屿想了想,拿起那本绘本,重新翻开到大灰狼的那一页,但没有让画面正对着凌霄。他指着大灰狼说:“凌霄看,大灰狼在故事里很凶,是因为它想干坏事。但是,它只是书里的图画,是画出来的,就像你画的恐龙一样。它不会从书里跑出来的。”
他顿了顿,换了种更轻松的语气:“而且,你想想,大灰狼每次想干坏事,是不是最后都失败了?小兔子比它聪明,兔妈妈也比它厉害。故事就是要告诉我们,要像小兔子一样聪明勇敢,还要听妈妈的话,不给陌生人开门,这样就不用怕大灰狼了。”
念薇也接着说道:“对呀,宝宝有爸爸妈妈保护,家里很安全。而且宝宝自己也像小兔子一样,知道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不安全的,对不对?”
在父母耐心而温和的引导下,凌霄紧绷的小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看看书,又看看爸爸妈妈,似乎在消化这些话。他伸出一根小手指,远远地指了指书上的大灰狼,小声问:“它……假的?”
“对,假的。是故事编出来,让我们学习保护自己的。”江屿肯定地回答。
当晚,凌霄入睡的时间比平时稍长一些,入睡前还要求多看了一遍兔妈妈回来赶走大灰狼的那几页。睡着后,他依旧紧紧抱着他的小鹿玩偶。
江屿和念薇没有立刻离开。他们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熟睡中偶尔还会微微蹙一下的眉头,轻声交谈。
“是不是不该这么早给他讲有反面角色的故事?”念薇有些自责。
“迟早要接触的,”江屿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与其让他从其他地方毫无准备地接触到恐惧,不如我们在安全的环境里,用可控的方式引导他面对。你看,他虽然害怕,但也记住了小兔子的聪明和兔妈妈的保护。我们陪他一起面对这种‘害怕’,帮他理解,就是最好的保护。”
第二天,凌霄没有再主动提起大灰狼,但玩的时候,他会突然冒出一句:“不给陌生人开门!”或者在他自己的涂鸦里,画一个简单的房子,然后在旁边画个叉,解释说:“大灰狼,不许进。”
看到这些,江屿和念薇知道,昨晚的故事虽然带来了短暂的恐惧,但也确实在他心里种下了安全意识的种子。他们相信,随着他慢慢长大,理解力增强,他会学会区分虚构与真实,会更有力量去面对故事和现实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与情境。
这次关于“可怕”大灰狼的体验,是凌霄情感认知发展中的一个小小涟漪。而父母的理解、接纳和引导,则是平息涟漪、让这次经历转化为成长养分的最温柔力量。成长,不仅仅是迎接美好,也包括学习如何理解和面对那些不可避免的、“灰狼”般的阴影,而爱,就是照亮阴影、给予勇气的那盏永不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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