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黄昏开始下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水痕,像极了哭花的脸。小明攥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副驾驶座上的小刚则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根沉甸甸的撬棍,金属棍身蹭过车窗,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响。
“我说,你确定这地方真的有传说中那么邪乎?”小刚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含糊不清地问,“别是那些网红为了博眼球瞎编的吧?”
小明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导航仪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上。红点标注的位置,是城郊的仁心医院——一座废弃了整整二十年的老楼。
“我表哥以前是附近的护林员,”小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说这医院当年不是正常倒闭的。二十年前的一个深夜,这里着了场大火,烧死了不少病人和护士,从那以后,半夜经常能听到楼里传来哭声和打针的声音。更邪门的是,有几个探险的年轻人进去过,再也没出来过。”
小刚嗤笑一声,把撬棍扔在脚下:“越说越玄乎。咱今天来,就是为了拍点猛料,发在网上肯定爆火。你那破相机准备好了没?”
小明点点头,看向后座那个被帆布包裹着的相机。那是他攒了半年工资买的单反,原本是用来拍风景的,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竟是来这种鬼地方。
雨势越来越大,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铁门后,就是仁心医院。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地压在医院的楼顶。整栋楼漆黑一片,只有几扇破碎的窗户在风雨中晃荡,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女鬼的啜泣。墙体上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藤蔓蜿蜒扭曲,如同一条条蛰伏的毒蛇。
“走了。”小刚推开车门,抓起撬棍就往铁门那边走,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小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相机,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铁门早就锈死了,小刚挥起撬棍,狠狠一撬,只听“哐当”一声,铁门应声而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消毒水、腐叶和霉味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小明忍不住咳嗽起来。
两人踩着满地的碎石和枯枝,走进了医院的前院。院子里杂草丛生,齐腰深的野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挥舞。正对着院门的,是医院的门诊楼,楼门大敞着,像一张黑洞洞的嘴,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先进门诊楼看看。”小刚打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扫来扫去,照亮了墙上斑驳的标语——“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只是那红色的油漆早已褪色、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的墙皮,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门诊楼的大厅里积满了灰尘,天花板上的吊灯早就掉了下来,碎成一地玻璃碴。几张破旧的长椅东倒西歪,墙上的挂号窗口被木板钉死,木板上还留着几道深深的抓痕,像是有人曾拼命想要从里面逃出来。
小明举起相机,对着那些抓痕拍了一张。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隐约看到挂号窗口的木板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你拍什么呢?快点走。”小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小明吓了一跳,连忙收起相机,快步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挂号窗口,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是错觉吗?他嘀咕着。
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霉味,让人作呕。楼梯扶手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小刚抓着扶手往上走,朽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这楼梯能行吗?”小明有些担心。
“放心,哥的体重,它还扛得住。”小刚拍了拍胸脯,手电的光柱往上照去,“咱直接去顶楼,听说顶楼的停尸间,是这医院最邪门的地方。”
小明的心跳漏了一拍。停尸间这三个字,让他想起了表哥说过的另一个传说——当年那场大火,就是从停尸间烧起来的,而那些被烧死的人,尸体都没能烧干净,就那么被埋在了废墟里。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上走,走到三楼的时候,小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像是有人光着脚,踩在积满灰尘的楼梯上。
他猛地回头,手电的光柱扫过身后的楼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的脚印。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小明拉住小刚的胳膊,声音发颤。
小刚皱眉,侧耳听了听:“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可是我真的听到了,脚步声,就在我们身后。”小明的脸色惨白。
小刚嗤笑一声:“胆小鬼,肯定是风吹的。快走,别耽误时间。”
他甩开小明的手,继续往上走。小明咬咬牙,只好跟上。只是那脚步声,却像附骨之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走到六楼的时候,脚步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唱着一首老旧的童谣:“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歌声轻飘飘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幽怨,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回荡。
小刚的脚步也停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有些凝重。
“这……这是什么声音?”他的声音也有些发紧。
小明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攥着相机。他能感觉到,那歌声,就在他们头顶。
突然,歌声停了。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姐姐,你为什么哭呀?”
两人猛地抬头,手电的光柱齐刷刷地照向楼梯转角。
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正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她的脸白得像纸,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嘴角却咧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妈呀!”小刚吓得大叫一声,手里的撬棍差点掉在地上。
小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他们,又开口了,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我在这里好孤单啊……”
她往前迈了一步,怀里的布娃娃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被烧得焦黑的脸。
小刚反应过来,举起撬棍,对着小女孩大喊:“别过来!再过来我揍你了!”
小女孩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她的身体穿过了手电的光柱,竟然是透明的!
“是鬼!快跑!”小明大喊一声,转身就往楼下跑。
小刚也回过神来,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跟在小明身后狂奔。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身后传来小女孩凄厉的哭声:“别走!陪我玩!我好冷啊……”
他们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跑过一楼的大厅,冲出那扇大敞着的门,一直跑到铁门外,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让他们打了个寒颤。
“刚……刚刚那个……”小明喘着气,话都说不完整。
小刚脸色惨白,摇着头:“不知道……太邪门了……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快走!”
两人转身就往车子那边跑,可刚跑了几步,小刚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的撬棍……落在里面了。”他喃喃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撬棍!”小明急得大叫,“命都快没了!”
“不行,那撬棍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不能丢。”小刚咬咬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回来就走。”
“别去!太危险了!”小明拉着他,死活不肯松手。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小刚甩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转身又冲进了铁门。
“小刚!”小明大喊一声,想要追上去,却又不敢。他站在铁门外,急得团团转,手电的光柱死死地盯着门诊楼的大门。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刚却迟迟没有出来。
小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漆黑的门诊楼,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刚!你怎么样了?快出来啊!”小明对着铁门里大喊,声音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微弱。
就在这时,门诊楼的大门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是小刚。
他手里拿着撬棍,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只是他的动作很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一片空洞。
“小刚!你没事吧?”小明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去。
可他刚走到小刚面前,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低头一看,只见小刚的胸口,插着一根生锈的输液针管,暗红色的血液正顺着针管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衣服。
“小刚!”小明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伸手去扶他。
小刚却突然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变得尖细而沙哑,分明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他不陪我玩,我就把他留下来了……现在,轮到你了……”
小明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他看着小刚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手里的撬棍高高举起。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门诊楼的窗户里,出现了无数张惨白的脸。有老人,有小孩,有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他们都咧着诡异的笑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道美味的大餐。
小刚的撬棍,重重地落了下来。
小明的相机掉在了地上,闪光灯亮了一下,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小刚那张扭曲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
第二天,雨停了。
几个护林员路过这里,发现了停在铁门外的车子,还有掉在地上的相机。
他们捡起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前面的照片,都是一些医院的破旧场景,直到最后一张——
照片里,一个男人举着撬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的身后,是无数张惨白的脸。
而照片的角落,有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缓缓地招着手。
护林员们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报了警。
警察赶到后,搜遍了整座仁心医院,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小刚的尸体,也没有那个小女孩的踪迹。
只有门诊楼的楼梯间里,多了一道新的抓痕。
和二十年前那些失踪者留下的抓痕,一模一样。
而那部相机,最后被封存进了警局的证物室。
有人说,每到深夜,证物室里就会传来一阵清脆的童谣声。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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