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带回的绝望情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强行营救的最后一丝幻想。清源客舍密室内,连续两日,空气都如同凝固的铅块,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桌上那盏孤灯,焰心摇曳,将每个人脸上那份无能为力的阴郁映照得忽明忽暗。炭盆里的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正如团队此刻的心境。
王伦不再下达新的侦察命令。他只是沉默地坐着,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仿佛在叩问这铁壁铜墙的汴京城。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刑部大牢那令人绝望的草图上,时而投向窗外那片被权贵与阴谋填满的夜空。燕青肃立一旁,惯常的从容被紧锁的眉头取代;乔道清闭目捻须,指节却因用力而发白;时迁则坐立不安,那夜荒宅外的血腥与诡异,依旧在他眼底残留着惊悸。
他们在等,等一个变数,等一个破局的可能。燕青调动了“天罗”所有能触及皇宫外围的、最隐秘的暗线,传递出一个极其冒险且不带任何承诺的信息——寻求对话。这是一次将命运交由未知的赌博。
第三日,黄昏。残阳如血,泼洒在汴京的万千屋宇上,给这座繁华帝都平添了几分凄艳与肃杀。几只寒鸦掠过天际,发出刺耳的聒噪,更添不祥。
燕青如同鬼魅般闪入密室,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混合着希望与忧虑的凝重:“主公,有回应了。今夜子时,龙津桥。”
龙津桥!王伦眼中精光一闪。此地连接宫城与市井,白日喧闹,入夜僻静,选在此处,对方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既避开了宫中无数双眼睛,又能借助复杂的地形快速进退。
“备车,我独去。”王伦起身,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展现出绝对的诚意,同时也是一种自信。
“主公!”乔道清猛地睁开眼,须发微颤,“此乃龙潭虎穴,万一有诈,我等救援不及啊!不如让贫道随行,或可……”
王伦抬手,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燕青身上:“若他要害我,无需这般麻烦,调集兵马围了这客舍便是。他既冒险约见,必有所图。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钥匙’,再险,也要去握住。”他看向燕青,语气斩钉截铁,“你于外围策应,若情况有异,不必管我,即刻带领兄弟们撤离汴京,这是命令!”
燕青嘴唇紧抿,虎目中闪过一丝痛色,最终抱拳,沉声道:“属下……遵命!”那声音里,是压抑到极点的担忧与决绝。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江南军营。**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岳飞褪下了染血的征袍,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青衫,正将案头那面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岳”字帅旗,缓缓卷起。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寸褶皱都承载着无数场血战与未竟的抱负。
帐下,牛皋、张宪、王贵等一众将领甲胄未解,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硝烟与血痕,他们瞪着眼睛,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却无人出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刺耳。
“元帅……”副将张宪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却被岳飞一个眼神制止。
岳飞将卷好的帅旗轻轻放在一旁,目光扫过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军令已下,毋庸再议。”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高太尉不日便将抵达接掌。尔等……需谨守军纪,不可造次。”
“可是元帅!”牛皋猛地踏前一步,虎目含泪,“眼看就要将那方腊老巢连根拔起,这……这简直是自断臂膀!那高俅是个什么货色,他懂个鸟的打仗!”
“牛皋!”岳飞厉声喝止,随即又放缓了语气,带着无尽的寥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等为臣子者,唯有……遵旨。”他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整顿军务,准备……交接。”
众将看着他苍白而坚定的面容,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只能红着眼眶,重重抱拳,依次退出帅帐。当帐帘落下的那一刻,岳飞挺拔的身形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他伸手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案上,那份染着他呕出鲜血的、即将完成的决战方略,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命运的捉弄。他胜了每一阵,却输了整个局。
**而在另一条充满血腥气的隐秘路线上,方杰和杜微率领的“影子营”死士,已经如同渗入雪地的墨汁,化整为零,穿过了朝廷层层设防的关卡,正向着北方那座巨大的城市疯狂突进。**
夜色中,一支小队正在荒山野岭间休整。篝火映照着他们疲惫而狰狞的面容。“少将军,”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头目低声对方杰道,“弟兄们折了三个,汴京传来的消息,刑部大牢守备之严,远超想象,先前派去的几个好手,都……都栽了。”
方杰年轻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异常冷硬,他抚摸着腰间淬毒的匕首,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冰凉的杀意:“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要给它撕开一道口子!救不出太子和公主,我等还有何颜面去见圣公?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抵达汴京外围后,按丙字计划,分头潜伏,等待信号。就算把这汴京城搅个天翻地覆,也要救出他们!”
“是!”众人低吼回应,声音压抑却充满毁灭的意志。他们携带的不仅是淬毒的兵刃和引火的硝石,更是方腊政权最后的热血与一腔焚天之怒。
**汴京,太师府。暖阁之内,与外间的寒冷截然不同,檀香袅袅,温暖如春。**
蔡京半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听着心腹的禀报,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而阴冷的笑容,如同饱食后假寐的毒蛇。
“相爷,江南军报,岳飞已交出兵符印信,不日将单骑返京。高太尉已启程前往接掌。”心腹低声说道。
“嗯。”蔡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皮都未抬,“鹏举这孩子,就是太年轻,需得回来好好学学规矩。让他待在江南,老夫……不放心啊。”
“另外,”心腹继续道,“咱们安排在刑部大牢外的‘网’,又捞到几只来自江南的‘小虫子’,搜魂得知,方腊派了以方杰、杜微为首的死士‘影子营’,正分批潜入汴京,意图劫狱。”
蔡京闻言,非但不惊,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沙哑而刺耳:“呵呵……来得好,来得好啊。正愁这局棋不够热闹。传令下去,外松内紧,让他们进来。正好借此机会,将这帮反贼余孽,一网打尽!也叫官家看看,这天下,离了老夫,是何等的群魔乱舞!”
“相爷英明。”侍立一旁的秦桧适时躬身,脸上带着谄媚而精明的笑,“如此一来,既可除了心腹之患,又能彰显相爷运筹帷幄之功。只是……那王伦一行人,潜入汴京后便销声匿迹,如同泥牛入海,地网竟一时摸不到他们的踪迹,还需小心提防。”
蔡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跳梁小丑,何足挂齿。盯紧刑部大牢和东宫那边,只要他们有所图,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新账旧账,一并清算!”他枯瘦的手指在暖玉上轻轻一划,仿佛划断了某个人的咽喉。
**东宫,柔福殿。**
赵云罗凭窗而立,望着窗外被夕阳彻底吞噬最后一丝光亮的夜空,心却如同坠入冰窖。几天前,她无意中从几个碎嘴的太监那里,听到了那个让她心神俱震的消息——方如玉被擒,已打入刑部大牢!
那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冰刺,瞬间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永远忘不了飞狐径风雪中,那道灼灼如焰的红影,忘不了她看向王伦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更忘不了她当众揭穿王伦身份时的决绝与……痛楚。
“他竟然……为了她,又回到了这汴京……”赵云罗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入坚硬的窗棂,留下几道白痕。一股酸涩的醋意和尖锐的疼痛交织着,几乎让她窒息。她恨方如玉的存在,恨她与王伦那段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去。可另一种情绪,却如藤蔓般悄悄滋生——那是同为女子的不忍与同情。刑部大牢,那是怎样的魔窟?方如玉落在蔡京手里,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更重要的是,她了解王伦。他重情重义,方如玉因他(至少是部分原因)被擒,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可这汴京,尤其是如今的刑部大牢,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他若强行去救,无异于自投罗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恨他的欺骗,怨他的隐瞒,可那份深入骨髓的爱意,却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毁灭。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恭敬的声音:“殿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赵云罗猛地回神,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冰凉的指尖按了按发红的眼角,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只是那微肿的眼睑和眼底无法尽掩的悲伤,逃不过太子的眼睛。
太子赵桓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疲惫。他挥退左右,看着自己这个明显哭过、却强装镇定的妹妹,心中了然,更是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何尝不知妹妹的心事?那个名字,同样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云罗,”太子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带着难得的温和,“又在为他烦心?”
赵云罗别过脸,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自控的哽咽:“皇兄说笑了,一个欺君罔上、辜负我真心的人,有何可烦心的。”话语里的怨怼,清晰可辨。
太子沉默片刻,忽而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道:“蔡京老贼,欺人太甚!今日又在朝堂之上,力主那‘联金抗辽’之策,言语间,几乎将此事定为国策,不容置疑!此乃饮鸩止渴,亡国之兆!可怜父皇……”
赵云罗心中剧烈一动。联金之策……她虽深处宫中,却也隐约知道此事的凶险与父亲对此的热衷。她抬起泪眼,看向太子:“皇兄既知是亡国之策,为何不极力劝阻父皇?”
“劝阻?”太子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无力与愤懑,“父皇被那老贼和一群佞臣蛊惑,早已听不进逆耳忠言。如今朝中,无人敢直面其锋,孤……孤是独木难支啊!”他重重一拳捶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茶水溅出,如同他此刻沸腾却无处宣泄的情绪。
殿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更漏滴答,记录着这难熬的时光。
赵云罗看着兄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挫败与愤怒,看着他对国事的忧心如焚,那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再次撕裂了她的心扉,变得无比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太子耳中:
“皇兄……既然明面上无人敢做、也无人能做那‘马前卒’,为何不试试……借一把宫外的‘刀’呢?”
太子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射赵云罗,带着震惊与审视:“云罗,你此言何意?!”他心中已如明镜,却仍需确认。
赵云罗迎着他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只是那双美眸中,悲伤与决绝交织如潮,爱与国恨家仇扭曲在一起,形成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皇兄知道我在说什么。有些人……为了达到某些必须达到的目的,是连龙潭虎穴都敢闯,连滔天大罪都敢犯的。皇兄需要的,不正是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无法无天’的刀吗?”
她的话没有点明“王伦”二字,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太子心上。
赵桓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妹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他看到了她眼底深不见底的痛楚,也看到了那痛楚之下,为了某种信念(或是为了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亦或是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而燃烧起来的、近乎毁灭的勇气。
借王伦这把“刀”,去斩断蔡京推动联金之策的关键凭证!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瞬间点燃了他内心被压抑许久的野心和反抗的欲望。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诱人!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挣扎、到权衡、再到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决断。
“……”他没有回答赵云罗的话,而是猛地站起身,沉声道:“你好生休息,孤……还有要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孤注一掷。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云罗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跌坐在绣墩上,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浸湿了华美的宫装。她知道,她可能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为了国运?为了皇兄?还是……只是为了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能有一线生机?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只觉得心被撕成了碎片。
**子时。龙津桥。**
汴河水在稀疏的星光下泛着墨色的微光,静静流淌,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声音与秘密。桥上的石狮在夜色中沉默矗立,面目模糊,如同亘古的旁观者。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桥头阴影里。王伦一身黑衣,独自下车,缓步走上桥面。他的步伐沉稳,气息内敛,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扫过桥面的每一个角落。
桥心,一人负手而立,正是太子赵桓。他同样身着便服,但那份属于储君的雍容与此刻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交织,形成一种独特而压抑的气场。
两人在桥心相遇,相隔五步站定。没有寒暄,没有试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王伦,你果然还是来了。”赵桓率先开口,声音冷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为了那个方腊的妹妹,你当真连汴京这龙潭虎穴,都敢再闯一次?”话语中,有着审视,也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对亡命之徒般勇气的忌惮。
王伦从容拱手,目光平静如水,深不见底:“殿下既然在此等候,想必也知王某所为何来。你我皆知,有些事情,殿下不便做,而王某,正擅长。”他将“擅长”二字,咬得略重。
赵桓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伦,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擅长?擅长的结果,就是让我大宋的公主为你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暗示孤来与你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交易?!”他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既有被“利用”的不甘,也有一丝对妹妹痴心错付的心疼与愤怒。
王伦心头剧震,果然是云罗!竟然是云罗在背后推动了这次会面?一股混杂着巨额愧疚、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尖锐刺痛的暖流,瞬间涌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的平静。他沉默了片刻,方能缓缓道,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殿下的怒火,王某理解。但此刻,纠结于过往恩怨于事无补。殿下之困,在于朝堂;王某之急,在于救人。我们的目标,或许……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赵桓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危险,如同毒蛇吐信,“你想救你的人,而孤,要的是能暂时斩断蔡京推动联金之策的爪牙!你要如何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又如何保证,事成之后,不会反噬于孤?!”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疑虑。
“王某无需证明,殿下既然来了,便是最好的证明。”王伦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展现出强大的心理素质,“至于反噬……殿下当知,王某若真想对殿下不利,飞狐径之后,便有机会。王某所求,不过是一片安身立命、保住所珍视之人的天地。与殿下为敌,非我所愿,亦非我利。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终的、也是对方无法拒绝的筹码:“王某愿为殿下,盗取蔡京保管的那份《北疆山川隘口舆图》副本!”
赵桓瞳孔骤缩。他没想到王伦如此直接,目标如此明确!这让他更加确信,王伦在宫中有极其灵通的消息来源(无疑来自柔福殿),而王伦展现出的决断与精准,也让他心惊。
“你……你可知那图藏在何处?守卫何等森严?”赵桓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仿佛第一次真正正视眼前这个“贼寇”的能量。
“太师府书斋,紫檀木龙纹密匣,机关与死士看守。”王伦语气笃定,如同在说一件寻常事,“如何取,是王某的事。殿下只需告诉我,这笔交易,做,还是不做?”
赵桓背过身去,望着桥下墨色沉沉的河水,肩膀微微起伏。风声、水声、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这是一场豪赌,将东宫的未来,甚至身家性命,押在这个曾欺骗过朝廷、身份复杂、手握力量的“义王”身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终于,赵桓猛地转过身,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孤,与你做这笔交易!”
他上前一步,语速极快,仿佛怕自己后悔:“孤予你三样东西:第一,刑部大牢外围禁军明哨的准确轮值时刻与巡逻间隙图;第二,太师府部分核心区域的建筑结构与暗哨分布草图;第三,”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刻着奇异纹路的令牌,猛地塞入王伦手中,“若事败被围,在特定区域亮出此令,或可阻他们片刻,但只有一次机会,用过即废,且绝不可追溯至东宫!”
信息量巨大,条件苛刻,风险滔天。但王伦没有任何犹豫,将令牌紧紧握住,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透心底,却又因知晓了赵云罗那沉甸甸的心意而带着一丝微暖。
“地图与轮值图,明日自会有人送至清源客舍。”赵桓说完,深深看了王伦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孤注一掷的期待,有冰冷无情的警告,更有一种引狼入室般的疯狂,“记住,你若失手,或泄露半个字,孤会第一个下令,将你等碾为齑粉!飞狐径的旧情,到此为止!”
言罢,他不再停留,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这危险的交易灼伤,转身快步下桥,身影迅速消失在桥头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伦独自站在桥心,良久未动。他握着那枚尚带有一丝对方体温、蕴含着无尽风险与一线生机的令牌。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汴河水在他脚下奔流不息,带走了时间,也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潜龙,与这帝国未来的主人,在公主复杂难言、掺杂着国仇家恨与个人情爱的心绪推动下,终于达成了这场将彻底搅动天下风云的、冰冷而致命的交易。
一场以整个汴京为棋盘,以国运、爱情、忠诚和生命为赌注的惊天棋局,至此,落下了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子。而那颗最深情的棋子,此刻正独坐深宫,望着同一片沉寂的夜空,心如刀割,泪落如雨,不知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开启了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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