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踩着光走
石头死死盯着石柱上流淌的温暖白光，心脏在胸腔里疯了一样地撞。那光像活水，在冰冷死寂的刻痕间流动，所过之处，连粗糙的石面都显得柔和了几分。空气中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恶意和腐臭，被这白光一照，竟真的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净的、带着微弱暖意的气息。
远处黑暗中，那些猩红的光点骚动不安，发出焦躁的嘶嘶声，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还在缓缓后退。它们怕这光。
希望像烧红的烙铁，烫得石头手心冒汗。他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手腕，那缕来自青锋剑碎片的微弱剑意，如同温顺的丝线，连接着他的意念和石柱上的骨片。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集中精神，就能勉强“握住”这缕剑意，像握住一根能牵动光芒的缰绳。
试试……必须试试！
他咬紧牙关，压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小心翼翼地灌注到那缕剑意之中。
亮……继续亮……照着前面……
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想象着那白光向前延伸，为他铺一条路！
石柱上的白光似乎听懂了他笨拙的指令，流淌的速度加快了一丝，光芒也更加凝聚。尤其是面对他正前方、通往殿堂更深处的方向，那白光明显变得更加浓郁，如同探照灯般，勉强将前方十几步的距离从黑暗中剥离出来，照亮了布满灰尘和污秽的石板地面。
一条被白光勉强照亮的、狭窄的通道，出现在他眼前。通道两侧，是无尽的、翻滚涌动的黑暗，里面充斥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贪婪的嘶鸣。
石头看着这条光路，喉咙发干。这光能维持多久？能照多远？他不知道。也许下一步踏出去，光就灭了，他立刻就会被黑暗吞没。
赌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根依旧散发着白光的石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已经空空如也的骨片凹印。留在这里，迟早是死。
赌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豁出去的狠色，不再犹豫，用左臂撑着石柱，拖着那条沉重冰冷的右腿，迈出了第一步！
脚踩在光路照亮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周围黑暗中的嘶鸣声瞬间拔高，无数猩红的目光死死盯住他踏出光罩的脚，蠢蠢欲动，却又被那白光的边缘逼退，不敢真正扑上来。
有效！它们真的不敢碰这光！
石头心脏狂跳，不敢停顿，咬着牙，一步一步，沿着光路向前挪动。他走得很慢，右腿几乎是在地上拖着，每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但他不敢停，拼命集中精神，“拽”着那缕剑意，维持着前方白光的照耀。
这极其耗费心神。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头晕眼花，太阳穴突突地跳，那缕剑意像是要从他脑子里抽走最后一丝力气。前方的白光开始明灭不定，照射的范围也开始缓缓收缩。
黑暗中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光线的减弱，骚动得更加厉害，试探性地向前逼近，腥臭的风几乎要吹到他的脸上！
不行！撑住！必须撑住！
石头在心里疯狂呐喊，压榨着最后一点意志力。他拼命看向前方，希望能看到下一根石柱的轮廓，看到下一个希望。
可是没有。前方依旧是一片被白光勉强照亮的、空荡荡的殿堂，更远处，是更深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白光越来越弱，照射的范围已经缩到他身边不到五步的距离。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冰冷再次将他包裹。怪物的嘶鸣声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它们口中喷出的、带着腐烂内脏味道的腥气。
要灭了……光要灭了……
绝望再次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个举着火把走在雪原上的旅人，火把即将熄灭，而四周全是饿绿了眼睛的狼群。
就在他即将力竭，白光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他右腿深处，那一直沉寂的“残烬”，似乎被周围骤然加剧的恶意和逼近的死亡威胁再次刺激，猛地……躁动了一下！
不是吞噬，也不是反抗，而是传递出一股极其冰冷纯粹的……死寂波动！这股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穿透了白光的力场，撞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那些正疯狂逼近的怪物，在这股纯粹的、比它们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死寂波动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啸，冲势骤然一滞！就连那翻滚的黑暗，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石头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他不再拼命去维持那即将熄灭的白光，而是将最后一点意志，混合着“残烬”躁动带来的冰冷死寂感，狠狠地……“砸”向了手腕上那缕剑意！
不是祈求光明！而是……命令它……爆发！
轰！
那缕微弱剑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夹杂着死寂气息的意志狠狠刺激，猛地一颤！一股极其锐利、却带着一丝被“污染”的冰冷的白光，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猛地从石柱骨片上爆发出来，向前疯狂窜出十几步，将前方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被“残烬”波动和这猝然爆发的强光双重冲击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嚎，如同见了阳光的吸血鬼，疯狂地向后溃退！
白光只持续了一瞬，就骤然熄灭。石柱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连那土黄色的力场都微弱到了极点。石头手腕上的剑意也消耗殆尽，再次沉寂。
但就在这白光爆发的刹那，石头借着那短暂的光明，看到了！
就在前方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殿堂的侧壁上……似乎有一个低矮的、不起眼的拱门轮廓！那不是另一根石柱，而像是一个……出口？！
希望再次燃烧！他不知道那门后是什么，但总比困死在这无尽的殿堂里强！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拖着那条因为“残烬”短暂躁动而似乎更加冰冷沉重的右腿，朝着记忆中拱门的方向，拼命冲去！
黑暗中，那些溃退的怪物再次发出愤怒的嘶鸣，重新汇聚，从四面八方扑来！
石头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向前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
近了！越来越近！
那个低矮的拱门轮廓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就在他即将扑到门口的瞬间，脚下猛地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摔去！
他以为自己会撞在坚硬的门框上，却意外地扑入了一片冰冷的、带着淡淡霉味的空气之中。身后怪物疯狂的嘶鸣和扑击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骤然隔断，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摔倒在地，艰难地回头。
只见那道低矮的拱门入口处，似乎荡漾着一层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水波状涟漪。那些追到门外的怪物，撞在这层涟漪上，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发出不甘的咆哮，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这里……有隔绝它们的屏障？
石头瘫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门外那些疯狂却无法闯入的恐怖身影，又看看身后似乎是一条狭窄通道的黑暗，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发抖。
他逃出来了。从那个怪物横行的废弃殿堂里，逃出来了。
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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