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将高耸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流动的光海。在这片光海的边缘，那些被时代遗忘的角落里，另一种生活正在默默上演。
纪年的“心轨小筑”就坐落在这样一个角落。夕阳的余晖透过积尘的橱窗，在堆满旧物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漂浮着陈木、纸张和金属混合的特殊气味，那是时光沉淀下来的味道。
店里很安静，只有老式挂钟规律的滴答声。纪年半倚在柜台后，手里把玩着一个外壳斑驳的Zippo打火机。这是他从上个世纪的旧物堆里淘来的，纯机械结构，不需要任何电子元件就能工作。他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手感，拇指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偶尔弹开盖子，让那簇小小的火苗在暮色中跳跃，随即又“啪”的一声合上。
他在等。
等一个消息，或者等一个人。
几天前那句“风向变了”的警告，似乎并没有在p.S.I.内部掀起太大波澜。官方调查依然在原地打转，对“创生科技”的试探全都石沉大海。这种表面的平静反而让人不安，就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但比起这些，更现实的问题是钱。
维修店铺要钱，购买修复旧物需要的特殊材料要钱，最重要的是，蛮牛弟弟小斌的治疗就像个无底洞。那些黑市流通的“宁神剂”价格高得离谱，却成了维系那个年轻生命的唯一希望。
店门上的黄铜风铃突然响了。
冷月推门而入，制服笔挺，步伐利落。她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扫过店内，像是在评估潜在威胁，然后才落在纪年身上。
“你这里的安静，和外面的喧嚣像是两个世界。”她说，声音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
纪年没抬头，继续把玩着打火机，只是嘴角习惯性地微翘：“安静是需要代价的，冷警官。今天的代价是五十块，现金还是转账？”
他终于抬起眼，正好对上冷月审视的目光。她的状态比前几天好些，但眼底深处的疲惫挥之不去。这种疲惫不是睡眠能解决的，而是长期处于高压下的消耗。
“我是来谈正事的。”冷月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柜台上，推到他面前。
纪年挑眉，放下打火机，慢条斯理地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打印纸，列着一些委托任务：寻找失踪的古董怀表、鉴定一批老照片的年代、修复损坏的留声机......报酬从几百到几千不等，都来自一个叫“遗物猎人”的组织。
“什么意思？”他问，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面上敲击着，“官方现在开始接私活了？”
“是合作。”冷月纠正道，“正规渠道的经费审批太慢，而我们需要灵活的资金来源。这些委托经过初步筛选，风险可控，报酬合理。最重要的是，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纪年轻笑一声，把信封推回去：“让我猜猜，这些钱要用来支付情报费、租赁安全屋，还有购买那些见不得光的‘药品’？”
冷月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微微闪动：“资源的合理配置而已。你提供专业能力，我们提供信息和保障。收益按需分配，优先保证团队运作和紧急情况。”
就在这时，店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林薇薇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个硕大的纸袋，浓郁的烤肉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她嚷嚷着，看到冷月时眼睛一亮，“头儿你果然在这儿！我就知道你又来压榨我们纪老板了！”
她先把一个馅饼塞给冷月，又拿起一个递给纪年：“喏，老杰克家的招牌牛肉馅饼，最后三个都被我抢到了！纪老板你也尝尝，算是提前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纪年接过还烫手的馅饼，道了声谢。纸袋粗糙的触感，馅饼温热实在的重量，都和这个充满虚拟影像的时代格格不入。
“薇薇小姐，”他慢悠悠地开口，“你这热情，让我觉得不接几个委托都对不起这顿馅饼。”
“那当然！”林薇薇已经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以后的伙食改善就靠你了！对了对了，”她凑到柜台前，指着委托书上的某一行，“这个‘鉴定未知来源数据水晶’的报酬很高啊，要不要考虑一下？”
纪年摇头：“来源不明，风险太大。倒是这个修复音乐盒的委托，”他指向另一行，“虽然报酬一般，但目标明确，流程清晰，不会惹麻烦。”
他说着，拿起那个Zippo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我比较擅长处理这种......实实在在的东西。”
三人在店里简单用了这顿迟来的晚餐。林薇薇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各种八卦，冷月偶尔应一声，纪年则靠在柜台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馅饼。这一刻，案件的阴影似乎暂时远离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但平静总是短暂的。
店铺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声音来自角落里一个用废弃零件组装成的装置——几个齿轮、一根断裂的弹簧，还有几段暗红色的电线胡乱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某种失败的工艺品。
纪年的表情瞬间变了。
刚才的慵懒消失无踪，他像突然惊醒的猎豹，全身肌肉绷紧，侧耳倾听着那个装置的震动频率。
“是蛮牛。”他声音低沉，“他出事了。”
几乎是同时，冷月的手机响起。接通后，传来的却不是蛮牛粗犷的嗓音，而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背景是震耳欲聋的喧哗和沉重的撞击声。
“......是牛哥的朋友吗？求你们快来‘废车场’！牛哥他......他为了给小斌买药，去打黑拳了！对上的......是‘绞肉机’！那家伙不是人！他会把牛哥打死的！......”
通讯在这里戛然而止。
店铺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个傻子......”冷月低骂一声，但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她立刻转向林薇薇：“定位‘废车场’，调取周边所有监控！联系附近的巡逻队，让他们以非法聚集为由靠近，但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林薇薇已经掏出随身终端开始操作。
纪年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废车场’是‘齿轮联盟’的地盘，那里的人只认拳头和现金。官方的人过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你有办法？”冷月看向他。
纪年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在那里捡过破烂，知道几条小路。”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推开通往后巷的那扇铁门。门外是与店内截然不同的世界——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铁锈的味道。
冷月毫不犹豫地跟上。在跨出门槛前，她突然回头对林薇薇说：“保持通讯，随时准备接应。”
林薇薇重重点头，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阴影中。
巷子很窄，堆满了各种废弃物。纪年在前面带路，步伐轻快而熟悉，仿佛走过无数次。冷月跟在后面，高跟鞋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一条堆满废弃轮胎的岔路口，纪年突然停下脚步。远处霓虹的余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平时的慵懒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冷警官，”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进去之后，忘掉你的身份和规则。那里是另一个世界，只相信力量和运气。”
冷月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亮而坚定：“我只需要知道，今晚我们要把那个逞强的白痴带回来。”
纪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冷月紧随其后，两个身影很快被迷宫般的小巷吞没。
回到店里，林薇薇看着终端屏幕上闪烁的光点，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剩下的那个馅饼，已经凉了，油脂凝固在纸袋上，像这个夜晚一样冰冷。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她喃喃自语。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蛮牛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四周是疯狂的呐喊，空气中有汗水和血腥的味道。他看着对面那个被称为“绞肉机”的壮汉，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左臂的旧伤在隐隐作痛，但他不在乎。只要赢了这场，小斌下个月的药费就有着落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有人追寻拳拳到肉的感官刺激！这就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地下世界。
衣着暴露的妹纸伴着强劲有力的音乐不停疯狂抖臀，手上挥舞着从胸前扯下来的罩罩，令看台观众更加血脉偾张。
在一众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音乐骤停，笼门也缓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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