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最后一节课的预备铃还没响……崔成武抱着一摞改完的数学卷走进教室时，走廊里的热风正卷着槐树叶往窗缝里钻。
试卷在讲台上堆成整齐的方块，他没急着发，先拿起红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数字：120，119.5……
“啧，”
林寻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捅了下蒋晴，“这俩数字看着不像咱班风格……”
蒋晴咬着饼干，“除了那俩‘第一’，谁能让崔老师特意写黑板上？”
吴娜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手里还捏着早上没吃完的半块巧克力……
“肯定是王奕和周诗雨！”
崔成武拿起最上面的两张卷子晃了晃，阳光透过卷角的褶皱，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本次‘开胃小菜’，最高分——周诗雨，120分。”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周诗雨坐在座位上，指尖轻轻蜷了蜷，下意识侧头看王奕……
王奕正盯着黑板上的数字，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只有握着笔的指节微微泛白……
“第二名，王奕。”
崔成武拖长了调子，故意顿了顿，才慢悠悠念出分数，“119.5。”
“差半分？”
林寻一下子坐直了，“崔老师你手抖了吧？”
崔成武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拍，粉笔灰又飞腾起来……
“我改卷时手抖，你们考试时怎么不手抖？”
“王奕这半分扣在大题的步骤上——结果对了，但辅助线没标字母，高考阅卷就是按步给分，少一个字母都算瑕疵。”
他拿起王奕的卷子展示，红笔圈出的辅助线旁果然空着——仔细看其实有个浅浅的印子……
“年级第一怎么了？规矩就是规矩，别以为能搞特殊。”
王奕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标了！”她声音有点急，耳尖发红，“我用铅笔标了，可能被橡皮蹭掉了……”
“哦？”
崔成武挑眉，把卷子递下去，“那就是你卷面不整洁，更该扣。”
周诗雨看着王奕接过卷子时微微发颤的手，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知道王奕的习惯——做几何题时总爱用铅笔轻轻标辅助线，写完后又觉得多余，会下意识擦掉重描……
王奕把卷子铺在桌上，手指抚过那道被扣分的题，指腹蹭到纸面的褶皱，像是在较劲……
周诗雨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椅子，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的校服袖子，王奕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别气了……小一一……”
周诗雨压低声音，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要开心”，又画了只吐舌头的小狗，推到她面前……
“半分而已，下次赢回来……”
王奕的视线落在小狗脸上，紧绷的嘴角松了松……
没说话，只是把卷子折了折，塞进桌肚最深处，动作有点重……
崔成武在讲台上开始分析试卷，周诗雨的注意力却总往旁边飘……
王奕低头盯着课本，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握着笔的手始终没动，指节还保持着用力的姿势……
下课铃响时，崔成武刚走出教室，林寻就蹿到最后一排……
“奕姐，崔老头就是故意的！他上次跟彭老师打赌，说你这次肯定拿不到满分。”
“是我的问题……”
王奕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蒋晴和吴娜也凑过来，吴娜手里还拿着袋薯片，递到王奕面前……
“吃点？我妈说吃东西会让心情变好……”
王奕没接，周诗雨却伸手接过来，拆开后拿出一片递到她嘴边……
“尝尝？黄瓜味的，不腻……”
王奕的睫毛颤了颤，犹豫了两秒，还是微微张嘴咬住了……
薯片的脆响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周诗雨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嘴唇，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走了，吃饭吃饭……”
蒋晴拍了下手，“食堂新开的，部队锅超香，就当安慰王奕了……”
林寻立刻附和:“算我一个！我请汽水！”
王奕终于抬起头，眼神还有点闷，悄悄扫了周诗雨一眼：“你去吗？”
“你去我就去……”周诗雨冲她笑了笑，眼里的光很亮……“顺便庆祝我拿了满分。”
王奕的耳尖又红了，别过头嘟囔：“有什么好庆祝的……”
“当然要庆祝……”
周诗雨故意凑近了些，对着王奕的耳朵……
“庆祝你我第一场pK，我赢了……小狗狗。”
“你再说一遍？”
王奕猛地转头，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薯片的清香……
王奕的瞳孔里映着周诗雨羞红的脸……忽然有点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椅子又“吱呀”响了一声……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林寻吹了声口哨……
“哎哟……王奕你脸好红啊……”
王奕的脸“腾”地红透了，抓起桌上的笔就朝林寻扔过去，被他灵活躲开。
“笑什么笑，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我们先去占位置了”……蒋晴拉着吴娜往外冲……林寻忙追了上去。
周诗雨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弯了弯嘴角，低头把她扔出去的笔捡回来，放在她手心……
“谢谢……”
“不客气……吃饭去了，笨一一……”
“哦……”
去食堂的路上，王奕一直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周诗雨跟在后面，看着她紧绷的背影，忽然加快脚步追上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走慢点……”
她的指尖有点凉，触到王奕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王奕想挣开，周诗雨却抓得更紧了些，“我知道，你气的不是我赢了你……”
王奕的脚步停了，声音闷闷的：“那我气什么？”
“气崔老师故意针对你……”
周诗雨看着她的侧脸，阳光把她的睫毛照得透明……
“也气自己没检查出辅助线的问题……”
王奕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有点惊讶……
“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周诗雨笑了，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牵住她的手，指尖扣住她的指缝……
“我们是同桌，也是对手……而且我答应过帮你分担一半的愿望……我还说过宠你的……”
王奕的手指僵了僵，却没再挣开……
掌心相贴的地方，温度一点点传过来，像有细小的电流在窜……
王奕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周诗雨的手好小啊……
食堂里人声鼎沸，蒋晴和吴娜已经占好了位置，挥着手喊她们过去……
林寻端着餐盘跑过来，差点撞到周诗雨，王奕眼疾手快地推开……
“慢点！”王奕皱眉，“饿死鬼投胎？”
“这不是怕你们反悔嘛……”
林寻把一袋汽水放在桌上，“崔老师也真是，半分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
蒋晴把菜单推到王奕面前，“快点点，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王奕没看菜单，却抬头问周诗雨：“你想吃什么？”
周诗雨翻着菜单，“芝士年糕和鱼饼……”
“不要芝士……”
王奕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快，耳根又有点热，“……太腻了。”
“行吧……大家宠你。”
王奕的嘴角悄悄勾了勾……
林寻故意咳嗽了两声：“某些人刚才还一脸‘全世界都欠我钱’，现在怎么跟小媳妇似的？”
“你找死？”
王奕抓起桌上的纸巾盒就朝他砸过去，被周诗雨伸手拦住。
“别闹！……小一一听话。”
周诗雨把纸巾盒放回去，指尖不经意划过王奕的手背……
“再闹部队锅就被抢光了。”
王奕的手顿在半空，乖乖收了回来，只是瞪了林寻一眼，眼神里却没什么火气了……
部队锅端上来时，热气腾腾的汤里浮着年糕和鱼饼，拉面在底下蜷成一团。
蒋晴和吴娜立刻拿起筷子抢鱼丸，林寻在旁边起哄，场面闹哄哄的……
周诗雨夹起一块鱼饼，吹凉了才放进王奕碗里：“尝尝……”
王奕没说话，默默夹起来吃掉，又夹了一筷子拉面，放周诗雨碗里……
“哟，还分食呢？”
林寻挤眉弄眼，“王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王奕的脸又红了，刚要反驳，却被周诗雨抢先……
“她一直很体贴，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低头咬了一小口拉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奕，像在说什么秘密……
王奕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扒拉拉面，汤溅到嘴角也没发现。
周诗雨抽出一张纸巾，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指尖的温度留在嘴角，烫得王奕半天没说出话来……
吃完饭走出食堂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蒋晴和吴娜手拉手走在前面，讨论着要不要去买奶茶，林寻跟在后面，时不时插句嘴。
王奕和周诗雨走在最后，谁都没说话，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肩膀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其实……”王奕忽然开口，声音有点低，“我没生气了……”
周诗雨转过头，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笑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乎你啊！你的一举一动，我观察透了……”
王奕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别过头看向别处，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下次考试，我肯定赢你。”
“我等着……”
周诗雨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不过下次，就是赌约了哦！”
王奕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往前走的速度慢了些，让周诗雨能更轻松地跟上……
夕阳的光落在她们交叠的影子上，像给这半分的差距画上了个温柔的句号——其实输赢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陪你争，愿意懂你没说出口的委屈……
前面传来蒋晴的喊声……
“王奕！周诗雨！快点！奶茶买一送一！”
王奕拉了拉周诗雨的手腕，加快脚步追上去，掌心相贴的地方，还留着部队锅的温度，暖烘烘的，像要一直暖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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