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空气里开始混杂青草和某种隐约的焦躁。快船的训练馆不再仅仅是汗水和橡胶的味道，还多了止痛贴和冰袋的刺鼻气息。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发出警告，像使用过度的机器，到处是吱嘎作响的零件。
鲍比·杰克逊走路有点拖着腿，埃弗里·约翰逊的膝盖肿得像塞了个橙子，连铁人布鲁斯·鲍文，眼角也新添了一道没完全愈合的裂口。只有科比，像个异类，眼神里的火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仿佛疲惫是他的燃料。场均30分，这个数字像烙印一样刻在赛季统计栏里，闪闪发光，也沉甸甸。
斯隆教练站在场边，双手抱胸，像尊风雨侵蚀过的石像。他看着队员们在做最后几天的战术跑位，眼神锐利得像能刮下每个人身上二两懈怠。
“脚步！脚步！你们的腿是借来急着还吗？！”他的吼声在空旷的球馆里炸开，带着赛季末特有的沙哑和火药味，“常规赛第一？那玩意儿就是个屁！现在所有队伍都磨着刀等着捅我们！谁他妈松这口气，谁就是第一个躺下的！”
没人吭声。只有球鞋摩擦地板的尖响和沉重的呼吸声作为回应。大本在一次卡位中闷哼一声，把试图挤进禁区的替补中锋撞了个趔趄，用行动诠释着什么叫“不松气”。
更衣室里，气氛凝重得像暴雨前的闷雷。联盟刚送来的，印着“西部第一”的帽子和小旗子，被随意扔在长椅尽头，没人去动。马里奥·埃利，这个更衣室里的老江湖，挨个看着年轻队员的脸，尤其是拉加·贝尔那种第一次打完整赛季的新兵蛋子。
“听着，”埃利的声音不高，却能让每个人都听见，“从现在开始，忘掉我们赢了58场还是59场。记住，我们的赛季，是从零开始。季后赛，每一场都是抢七。对手可不会管你屁股下面坐着的是西部第一还是倒数第一，他们只想把你掀翻，踩着你的尸体过去。”
贝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酸胀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凡的办公室电话少了些，但压力一点没减。球探报告、对手分析、医疗组的身体状况评估，堆满了桌子。他揉着眉心，看着墙上巨大的赛程表，西部第一，意味着首轮对阵第八。理论上最轻松，但也最危险——那些拼死挤进季后赛尾巴的队伍，往往光脚不怕穿鞋的，最容易冷不丁咬你一口。
“快船实验室”的负责人刚跟他汇报完，科比的肌肉疲劳度在警戒线边缘，但各项机能指标依旧变态得好。大本的脚踝是老问题，需要严密监控。整体来说，球队像一辆跑了长途的赛车，性能还在，但每个部件都需要精心调校，才能应对接下来更残酷的拉力赛。
最后一场常规赛，无关排名，斯隆却派上了全部主力。没人有怨言。他们需要这场胜利，不是为了记录，是为了把那股子紧绷着的气，一直带到季后赛的哨声吹响。
比赛过程不算好看，双方都留着劲，像两个拳手在正式开打前互相试探着戳刺。科比只打了二十八分钟，效率高得吓人，轻松掠下二十多分。大本抓了十几个篮板，像在自家后院捡果子。赢是赢了，但更衣室里没有狂欢，只有一种任务达成的平静，和蓄势待发的沉默。
季后赛对阵表正式出炉那天，训练馆的白板上，只剩下首轮对手的名字——不是某个抽象的标志，而是对方核心球员的照片，和他们最常用的战术简图。
斯隆什么废话都没说，只是用红色马克笔，在那个对手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叉。
所有队员看着那个叉，眼神都变了。疲惫还在，酸痛还在，但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从眼底深处浮了上来。
林凡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下面停车场陆续开车离开的队员。他知道，漫长的，长达六个月的马拉松，终于跑完了。但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西部第一只是门票，通往那条布满荆棘、鲜血和最终荣耀的窄门，已经打开。
他的球队，带着满身伤痕，带着科比那灼人的斗志，带着大本那沉默的坚韧，一头扎了进去。结局如何？没人知道。但他们准备好了，用这副磨损的躯体，去撞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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